而且隻是短短的一面而已,槐樹底下的人說不定就是許安,她依舊瘋傻,所以才說出那樣的話來。
太多可能了,鈴铛如今隻敢信一種,許安被陽奶奶救了回來,她白天跟鈴铛說了瘋話。
大概八點半,李薇推門進來,大概是在家洗了澡,她換了身衣服,一件到小腿的素色連衣裙。
叫鈴铛有些晃神,又想起許安的柔軟白裙子。
李薇睡着她旁邊空着的病床上,正想關燈時,又被鈴铛叫住。
侄女的聲音微微打着顫,說:“小姑,我怕黑,别關燈好不好?”
她的狀态不對,鈴铛怕黑,但也不到這種睡覺不關燈的地步,更何況旁邊還睡着自己。
李薇當即下床,來到鈴铛的床上輕輕将她摟入懷中,盡量柔着嗓子問:“鈴铛,怎麼了?”
鈴铛睜着眼睛,越是害怕,她就越想盯着窗口看,似是要親眼看看那無臉鬼是怎麼從那字裡鑽出來的。
李薇的懷抱很是溫暖,鈴铛聞到了香香的沐浴露味,安全感幾乎将她填滿。
她忍不住靠近李薇,半張小臉都埋進她懷裡,眼角餘光卻依舊瞥向窗口。
“小姑,我給玉清打了個電話。”鈴铛說:“她生了很嚴重的病,還一直叫我走,她要我跟你去南京。”
出于某種心理,鈴铛沒說玉清的後半截話。
雖然媽媽是個司馬子,但上了大學的李薇一直堅信是陽奶奶是在裝神弄鬼,所謂的請神看事不過是她通曉了人性,知道走投無路來找神的心理是怎樣的,再對證下藥,抽一支煙便可假裝神上了身,說些雲裡霧裡又命中求神者迫切心理的好話。
附近縣就有一個案子,有名的司馬子被指控詐騙,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利用封建迷信,虛構事實隐瞞真相,騙取受害者衆多,詐騙金額達十萬多,最後她和她的同夥均被判了一年多。
自從知道這個案子,李薇時常擔心陽奶奶某一天也會被人告上法院,每次打電話來都在勸老娘收手,雖然她收的不多,一次二十到一百不等,但積少成多,萬一那些人一起呢。
所以,李薇絕不會信這世上有神鬼的。
“等明天我帶你給玉清買點東西去看看她。”李薇撫摸着鈴铛的頭發,跟着點頭。
“家裡天太熱了,出門上街都不方便,想喝口奶茶都要跑十幾分鐘,你跟姑姑去南京吧,怎麼樣?”她輕聲問。
鈴铛卻沒有回答,按照她放假前的原計劃,鈴铛是要待在家裡陪奶奶的,這是她學生生涯裡最後一個暑假,再往後,很難有那麼長的假期可以回家了。
長久的沉默中,鈴铛輕輕開了口:“小姑,我想留在家裡。”
我想搞明白到底和我有什麼關系。
雖然室友三人都勸她要裝作不知道,這事和她沒有關系,可……聽到玉清那樣的話,又怎麼可能跟鈴铛沒有關系呢?
那東西來找她了,鈴铛,你要逃,李秋婉,你要活下去……
一切的一切,看似和她沒有關系,可卻從其中探出無數縷絲線,一根一根,早在冥冥之中和她那顆跳動的鮮活心髒相連,都和她有關系啊。
李薇輕歎了口氣,她将侄女摟得更緊,“你奶奶也不讓我帶你走,她給你算過命,你命裡有三次劫,一次就是二十一歲這年。她要幫你渡劫,可我知道那些所謂的看事都是假的,鈴铛,奶奶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和她一樣的娟姨,當年就死了。”
這是第二次,鈴铛聽到娟姨,上一次還是繡雲奶奶口中的娟奶奶。
關于她命裡有三個劫這樣玄乎的事,鈴铛也是第一次聽說,她忍不住好奇,仰頭看李薇:“小姑,另外兩次呢?”
“另外兩次都過去了。你剛兩歲那會兒,和你爸媽一起去城裡,路上出了車禍。”講到哥嫂車禍去世,李薇不免感傷起來,“他們一起把你護住了,你那會兒差點就活不成,進了好幾次ICU,病危通知書都下來了。”
“那時候,我都快信了你奶奶說的劫,下午做手術一直到晚上九點還沒出來。你奶奶在家處理哥嫂的後事,我就在手術室外頭眼巴巴的等,感覺等不到希望了,又覺得這樣的情況下即使你活着也很痛苦,小小的孩子身上就插滿了管子。想着你們一家地下團聚也不錯。”
說着說着,眼淚就掉下來了,鈴铛也抽了抽鼻子,她擡手給李薇擦了擦眼淚,嘟囔着:“小姑别哭,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那想法要不得,後來我扇了自己兩巴掌。心裡想,你是哥嫂拼命護住的寶貝,要是就那麼沒了,他們在地下也不會好受。”李薇繼續說:“好在,手術成功了,你現在很好,是個漂亮可愛的姑娘。”
“我就想着,你二十一歲的時候要把你帶到我身邊來,南京大醫院那麼多,出了車禍也能立刻送進手術室救回來,我擔心你在村裡出了事送到醫院要耽誤太多時間,你的劫就快到了。”
“醫生說你隻是中暑,可我害怕你真出了什麼事。”
鈴铛白天的突然昏迷給她太多驚吓,李薇害怕再發生一次車禍,真應了陽奶奶算出來的劫,把她從身邊帶走。
雖然李薇不迷信,可是一旦到了家人身上,也不得不信了。
“小姑,我沒事的,身體健康能吃能睡,就算真出了車禍肯定也隻是一點擦傷。”鈴铛笑着安慰她,她的生日就在這個暑假,過去了,就是二十二歲的李秋婉了。
她那時候不記事,陽奶奶和李薇都盡量不提她爸媽,鈴铛隻得從别人口中知道她小時候出了車禍,爸媽當場死亡,隻有她活了下來。
原來,是他們用命保護了自己。
鈴铛眼眶也跟着發起熱來,眨眼間,眼淚就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