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铛情不自禁想起白天許平說的話,她的世界裡月亮很大,可那又有什麼用呢?鈴铛的世界裡不光有月亮,還有星星和溫良的夜風。
一想到還有五天時間,她心底就止不住的難受。
李薇挂斷電話走近,簡單通知道:“奶奶今天晚上不回家了,她在磨盤莊住下了。”
聽到奶奶,鈴铛無神的眼睛稍稍有些光彩,她嗯了一聲,心卻慢慢沉下去。
“奶奶什麼時候回來?明天早上?”
“差不多。”李薇估計着,她圍上圍裙準備做飯,臨近廚房時回頭看了鈴铛一眼,眉頭又緊了。
她白體恤上大片的血刺目又礙眼,像是什麼不好的預兆。
“鈴铛,去洗個澡換睡衣,一會兒準備吃飯。”
“好。”鈴铛怔愣中應了聲,機械性地站了起來,也不知道走到哪兒,忽然撞到了頭。
頓痛使她捂住腦袋蹲了下去,緩了好一會兒擡眼發現她撞上牆了。
她從凳子上起來,轉身竟然朝着牆裡走。
她這是怎麼了?一點也不清醒,怎麼就能直直望牆裡走?
鈴铛想,不能這麼繼續下去了,至少、至少也不能像個傻子一樣往牆上撞。
這麼下去,等不到第七天許安來找她,鈴铛自己就要被極大的心裡壓力給碾死了。
洗了澡換上睡裙,又吃了晚飯,李薇讓她去收拾她那間屋子,鈴铛的房間窗玻璃漏了個大窟窿,她們倆晚上一起睡在李薇房裡。
似乎是白天精神消耗地太多,這一覺睡得很沉,鈴铛連李薇什麼時候上的床都不知道,就那麼迷糊着眼睡了過去。
再然後,似乎是個夢。
四野寂靜無聲,隻偶爾吹起一陣風驚動了沉睡中的植被,倏爾發出一聲倦懶的沙沙聲。
冷,很冷,有水汽撲到臉上,潮濕粘膩,趴在臉上手一抹就能抹下水液。
鈴铛蓦然睜眼,眼前是一片水塘,而她已經一隻腳邁了進去。
意識依舊很朦胧,她感覺不到害怕,隻是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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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孩子見着一隻可愛的玩偶,吵嚷着讓大人買回來。
夜風吹過拂開鈴铛的睡裙,長發逶迤披在肩頭,她赤着腳長久停在塘邊,維持着一隻腳踩進水裡的動作靜默許久。
水塘上面浮着零星幾片圓圓的荷葉,一支待開的淡粉色荷花苞高高支起,貴婦人一般俯視衆生。
她立刻認出這是西塘,也就是——
許平淹死的地方。
但鈴铛依舊覺不出怕意,她盯着平靜的水面,好像有人催促她快些入水,那是她的心之歸處,是她的靈魂故土。
她要往水裡去,水裡才是她真正的家,到了水裡,她才能超脫現世。
鈴铛沒動,她心裡浮出點疑惑和輕慢。
許平呢,她到了她的家,她怎麼不出來迎接?
又等了許久,入水的那隻腳已經冰冷刺骨,鈴铛望着始終平靜泛不起一絲漣漪的水面,擡腳欲走。
水紋随之而起,一圈接着一圈蕩開。
鈴铛忽然停住,她低頭看去,一隻蒼白細瘦的手抓住她的腳踝,纖長有力的手指扣搭在她光裸的腳面上。
她聽見一聲怪異的笑。
一隻眼睛從水裡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