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東京咒術高專校】
東京校和京都校的交流會上,并沒有如谷川月見所預想的那樣驟生波瀾。
沒有花禦的伺機潛伏,也沒有詛咒師橫生枝節。
阻礙五條悟的帳沒有出現,學生也沒有因此受到傷害。
除了京都校主動發起的針對虎杖同學的“小插曲”外,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在影院的時候,真人有被徹底祓除嗎?
夜襲五條老師的漏壺到現在也沒有現身,躲在暗處的壞人們真的會放棄獄門疆的計劃嗎?
封印的條件已經不存在了吧,但那些蟄伏在陰影中的家夥,真的會就此罷手嗎?
如果他們另外打算的話,那樣……
“咻!”
破空聲突然撕裂蟬鳴。月見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反手一抓,棒球在掌心撞出悶響。
隔着鐵絲網,她看見京都校的三輪霞正在興奮地朝她揮手:“超厲害诶,谷川老師和傳說中一模一樣。”
月見笑着把球抛回去,好奇問她:“什麼傳說?”
“聽說谷川老師發呆的時候也在保持戰鬥本能。”三輪霞眼睛發亮,“接球的動作好酷欸!”
“你從誰那裡聽說的?”
“五條老師啊!”對方指了指她身後。
順着三輪的目光,月見回頭看見五條悟正晃悠過來。他手裡還拿着半根棒冰,墨鏡半架在鼻梁上:
“喲!”
月見小跑過去,壓低聲音:“老師,天元那裡......”
“保管的手指一根也沒少。”五條悟說,“守衛也相安無事。月見同學可以放心了。”
可是……
“傑的屍體被處理掉,還不清楚那家夥現在用着誰的皮囊。”五條悟俯身,食指抵着太陽穴,眼裡含笑,“但是我一定能揪住他,月見同學要對我有信心啊。”
“嗯!”
“之前的提議,覺得怎麼樣?”
“老師指的是?”
“再嘗試去找找看。”五條悟不死心地說,“也許這一次能找到它。”
月見自然清楚,五條老師口中的“它”指的是什麼。
自從她來到東京咒術高專校,那隻蝴蝶狀的精靈就再未現身。五條悟很早就調查出,記錄"精靈"這一概念的發現者,正是千年前谷川家第一任繼承時間術式的祖先。五條悟認為這不會是巧合,但翻遍了所有古籍,找了很多地方,依然一無所獲。
但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老師,它可能在躲我們。”月見淡漠地說,“精靈很敏銳,如果感受我的心裡出現了對它的敵意,或許它就會故意避而不見。”
“我記得你說過。”他直起身說,“它和你在涉谷戰遇到的一隻咒靈氣息很相似。”
“是這樣。但我不能百分百确定精靈會變成咒靈這樣的東西。”月見猶豫了一下,“在我看來,它沒有變成那麼糟糕的潛質。但是……”
“所以想到,應該要去月見和精靈共同生活過的地方看看。”五條悟說,“雖然谷川家在京都的老宅已經被拆除新建,但原本後院的月見花叢被設計者保留了下來。”
“真的嗎?”
“有施工方官網的景觀設計圖啊。”他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正是盛開的白色花海,“明天晚上過去怎麼樣?”
“好啊。”
“如果那小家夥念舊,”五條悟覺得有趣地說,“它一直躲在花蕊裡睡覺曬太陽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啦。"
沒有可能的啦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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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時。
烈日将瀝青路面曬出細小的油星。樂岩寺剛阖上轎車後座的車門,一陣輕快又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外公!”
樂岩寺嘉伸搖下車窗,前來送行的月見伸手,将餞别禮塞進車裡。
他接過來,是個紮着綠色緞帶方盒子,盒面歪歪扭扭畫着吐舌頭的卡通熊貓。從外表看根本猜不到裡面會是什麼。但樂岩寺注意到月見的指尖沾着面粉,袖口蹭到抹茶粉的痕迹新鮮得發亮。
月見彎下腰,透過車窗沖他眨了眨眼,笑着說:“我自己做的蛋糕,抹茶口味的。糖放得不多,不會太甜。”
交流會這兩天,樂岩寺一直忙于事務,月見也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和他好好說話。活動剛結束,他就被總監會召去,多半是要詢問并追責關于交流會上針對宿傩容器的失誤。
京都校原本計劃聯合圍攻虎杖,結果卻未能如願,反倒讓東堂葵多了一個“記憶中的好兄弟”。
——沒有人有資格剝奪學生們的青春。
年輕人的打鬧本是常态,過度的保護未必是好事。
大人們精心策劃的陰謀,被學生們輕易化解。也正是考慮到這個結果,無論是月見,還是早已預料到京都校會出手的五條悟,都沒有插手這場“可能促進雙方學生友誼”的鬧劇。
“你父親這邊,估計很快會有動靜。”樂岩寺提到那個人的時候,月見的臉色立刻暗淡下來。
“……嗯。”她低聲應道。
“戒指的事,還有你和五條悟之間的绯聞,對你那個一心想讓你與五條家聯姻的父親而言,可以說是天大的好消息。”樂岩寺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不想讓他如願,但你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月見張了張嘴,本想解釋清楚她和五條悟的關系,但眼下顯然不是詳談的時機。她壓下心中的情緒,換了一種輕松的語氣:“晚點我和五條老師也要去京都一趟。如果有時間,我再跟外公好好說這件事。”
樂岩寺的表情一變:“緊急任務嗎?”
“不是。”月見如實回答,“我們想去以前老宅的舊址看看。聽說那裡改建成了公園,晚上還有大型燈會,估計很熱鬧。”
“……當天往返嗎?”
月見沒察覺到他話中的深意,随口答道:“不一定。如果太晚的話,可能會找個酒店過夜。”
“……”
樂岩寺的沉默中隐約透露出不贊同。月見這才意識到他可能誤會了什麼,連忙補充道:“肯定是訂兩間房啦!之前在沖繩,我們也是……”
“你們什麼時候去過沖繩?”
月見心裡一緊,想起那次去沖繩是為了調查術式的事,五條悟為了避免高層幹涉,并沒有将行程上報。
她隻能支支吾吾地解釋:“去過一次……是公事,隻是當時沒有記錄……”
話一出口,感覺樂岩寺的表情更加笃定那次是他們的私人行程了。
“其實……”
“算了。”樂岩寺打斷了她的話,語氣疲憊又無奈,“你也好,虎杖悠仁也罷。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我這個老人家管不過來。”
“不是……”
柏油路盡頭突然傳來輕佻的聲線,驚飛了電線上的烏鴉。
“老爺子——”
五條悟拖着長腔的呼喚刺耳地紮進轎車内。
樂岩寺握木杖的手驟然收緊,他透過後視鏡瞥見百米外那個漸近的身影。
“……就先這樣,你自己要注意協會和你父親那裡的動作。”樂岩寺嘉伸簡單又倉促地跟月見囑咐完這句話,幾乎是立刻搖上了車窗。
“開車。”他冷聲道。
“但五條先生還..….”司機話音未落,就聽見車後樂岩寺的拐杖重重戳了三下車底闆的提醒。
“需要老夫重複嗎?”老校長從齒縫擠出命令。“趕緊走!被那小子纏上,他能叽裡咕噜說個沒完,煩的要死。”
“……很抱歉,我知道了。”
輪胎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月見踮腳望着絕塵而去的轎車,再轉身擡頭時正看見五條悟沖她比劃誇張的口型。
“這就走啦?”他歪着頭,百無聊賴地說,“還想跟老爺子打聲招呼呢。”
“我幫老師帶到心意啦。”
“剛才你們聊什麼了?看他表情很糟糕诶。”
“那個……”
外公懷疑他們倆出去開房的事,老師還是不知道比較好吧。
“本來可以安慰他兩句的,”五條悟故作遺憾地說,“很可惜诶。”
“……還是不要啦。”
***
谷川月見記憶中的京都舊宅,現如今已被開發成一片開闊的公園。
暮色漸沉。這幾日在這裡舉辦了盛大的夜間亮燈活動,吸引了一批年輕情侶前來觀光。
星光入世,熱鬧非凡。
河道兩岸數千盞暖黃色的燈籠次第亮起,像是被輕輕點燃的星火,一盞接一盞,沿着河岸蜿蜒而去。
“精靈對人類沒有特别的感情,但它們會選擇有趣的人類,入睡後潛入他們的夢裡,化作蝴蝶的模樣掩人耳目。”
木屐聲在木質棧道上輕輕回響。
沿邊點綴着蒲公英造型的光球裝置,搭配現代化燈帶模拟流動的星河。光帶時而閃爍,時而流淌。偶爾有幾片落葉飄過,被燈光映照得如同金色的蝴蝶。
“這些裝飾的蝴蝶沒有它漂亮。”月見的目光追随那些光點,眼底的金色一沉,黯然呢喃,“但我很害怕,它會變成害人的東西。”
“如果遇到它,抓回去養着也可以啊。”五條悟輕飄飄地說。
“老師總是喜歡撿奇奇怪怪的東西帶回去……”
“危險的東西當然要留在身邊最安全啦。”
月見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句話隻有五條老師說出來才成立诶。”
“是這樣嗎?”他低頭觀察她,看見她真心實意地點了點頭。
“對啊,”月見理所當然地說,“誰會把明知道危險的東西留在身邊?弄不好會送命的吧。”
他看到她認真回答的樣子,輕聲笑了一下。
但是月見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又說:“這幾天感覺到老師也很危險。戴了戒指以後,深刻地與乙骨同學共情了呢。”
“五條悟和詛咒女王哪個更可怕——”五條悟說,“這不是需要思考的問題吧。”
“所以生活也變得簡單了許多。”月見擡頭對他微笑起來,“有被保護的感覺。隻是與男性相處麻煩了一些,但是周圍的低級咒靈都不敢近身了。”
她說的是事實吧。
就像在涉谷的時候,隻有五條悟被封印後,那些潛伏已久的詛咒師和咒靈們才敢現身。
顯而易見,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威懾。
“一想到同事看到我,身後會幻視出現五條悟的咒靈。”月見爽朗地笑起來,“現在想想他們的表情,覺得挺有趣的。”
她緩步前行,忽然察覺身邊空了下來。回頭望去,隻見五條悟停在幾步之外,正微笑着注視她。
月見小心地撥開人群,帶着疑惑小跑回他身邊:“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