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東京咒術高專校】
在向他的好友樂岩寺嘉伸解釋谷川月見的事情前,夜蛾正道心中已預感不妙。他以聒噪為由,早早地将五條悟和精靈月見打發了出去。
夜蛾正道比任何人都深知樂岩寺嘉伸的性格,也清楚谷川月見對他的重要性。這位看似不稱職的家長,在心愛的女兒離世後,雖然很少看望他的孫女,但那也是因為谷川月見與他的女兒長得太過相似,容易觸景生情的緣故。
在夜蛾正道陳述六年前谷川月見的不幸遭遇、精靈的束縛,以及這六年來他們對谷川家祖輩分支各族的調查進度過程中,樂岩寺嘉伸始終沉默不語。
然而他平靜的外表下,内心卻如同洶湧的駭浪,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壓抑着即将爆發的火山。緊握的拐杖頂端在地面上輕輕摩擦,發出細微而尖銳的聲響。
盡管樂岩寺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他的身體卻背叛了他的意志。夜蛾正道注意到,他的手指因為憤怒而變得蒼白,關節處微微顫抖。拐杖在他的手中越來越緊,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那堅硬的地面裂開一條深深的縫隙。
“所以……月見在六年前就死了,兇手至今逍遙法外。你們隐瞞了這麼多年,如今才告訴我這個噩耗,這是否太過分了?”樂岩寺顫抖的聲音中帶着難以掩飾的憤怒和失望。
周圍的空氣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緊張的氣氛,變得凝重而壓抑。
夜蛾正道垂眸,心懷愧疚地低聲說:“我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适的時機,想以最小程度的傷害告訴你這一切。很抱歉。”
“六年前,我試圖将谷川月見的靈魂情報放入咒骸裡,但失敗了。根據精靈所述的束縛内容,如果月見真的以讓'谷川月見'的身份延續下去為由,立下精靈保護她身體的束縛,或許她的靈魂有辦法在'末日'那天回來。”
“束縛的内容真實性根本無法考據,那隻是精靈的一面之詞,它的存在本身就很有争議。”樂岩寺面帶懷疑地說。
“千年前出現了有關精靈情報的記述。如果精靈真的隻是自然界不可視的靈魂體,避世的它們又如何會被咒術師發現。”
這的确是可疑的部分。雖然與精靈月見生活了六年,夜蛾正道也無法對看似無害的未知精靈做出确鑿的立場判斷。
“谷川月見遇害,悟趕到現場之前,的确遠遠看到是瀕死的她主動與精靈立下的束縛。這種情況下,我們無法公開精靈的存在。”
夜蛾正道沒有繼續說下去,樂岩寺也心知肚明。按照咒術法則,谷川月見與精靈的事一旦被公開,她身體上每一寸有用的地方都會被高層拿來作為研究精靈的實驗材料。
咒術師的屍體,在他們死後會被利用到竭盡,能拿來用的資源統統都會被索取幹淨。這是咒術界一直以來遵守的冰冷規矩,也是他們不得不面對的殘酷現實。
理性告訴樂岩寺嘉伸,應該毫不猶豫地把這個異物交給上層處理,最低限度的處理方式也至少是要殺掉它,就像防止一個随時會變異的外來威脅那樣。
然而他卻一直清楚,自己女兒當初選擇下嫁的谷川家,他們祖傳的術式絕非尋常。強大而超規格影響時間的術式,曆經千年,它真正的奧秘卻從未被完全揭露。他也未曾想過,自己的孫女竟也繼承了這樣的術式,甚至可能因為強大術式的未知副作用喪命。
盡管精靈的束縛内容充滿了疑點,甚至看似隻是它為了生存而編造的借口,但考慮到距離束縛約定的時日僅剩下幾個月,樂岩寺不禁開始遊說自己:如果這真的是月見的意願,如果她的孫女真的陷入了無法自救的困境,他是否應該堅守一貫的公正無私,将精靈交給高層……
在公正與親情之間搖擺,在理性與情感之間做選擇———樂岩寺嘉伸糾結的時間遠比夜蛾正道預估的更為短暫。
做出抉擇的一瞬間,打破沉默的老者恢複了平靜理智的語氣。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能讓那個東西随意走動。一旦被我調查出可疑的地方……”
樂岩寺校長頓了頓,沙啞的聲音流露出年邁之人無可奈何的決斷。
“我會親手埋葬我孫女的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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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晚,某咒靈祓除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