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何為入魔?”
白獅不知道,但是這時候搖頭會顯得她很無知,她犟着脖子,吞吞吐吐:“知道啊,入魔就是,就是入魔呗。”
“入魔之人,未必六倫盡喪,但是凡修道之人,有道心者才可稱之為仙。道心破碎則為入魔。我入魔後,便再無打赢他的可能,才會被永世囚于鎮魔塔。”
“你若是嫌我麻煩,”謝珩垂下眼睛,把失落掩蓋得很好,“把我放在這裡,任我自生自滅就好。若我能走出山野自然能為自己謀條生路,若是走不出.....也合該是我......”
“我不要。”白獅果斷拒絕,“我剛剛害你狠狠摔了一跤,現在放開你你肯定會殺了我的。”
謝珩笑了笑:“都好,聽你的。”
真是好脾氣的魔頭,白獅想。要是這人實際上也有他看起來這麼好說話就好了。她如今有些後悔接這塊燙手山芋了。要三千多盞活物煉成魂燈才能鎮壓法力的大魔能是什麼善茬。
可是連大魔頭都無法對付的仇人,若是自己修煉,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反正他如今身體孱弱不過如凡人一般,不如在他身邊多學上一招半式。
白獅想着想着,又化作原型,讓謝珩趴在自己背上。
“我這次跑穩一點,腿沒力氣的話,你抱緊我的脖子。”
隻跑了不到幾裡,男人摟着她胳膊的手開始微微發顫。白獅感覺到再跑下去人又要掉下去了,隻好停了下來。
“嬌氣。”白獅有些不滿,擡頭一看,灰色的雲層厚實而低垂,是要下雨的征兆,“這樣跑兩步停兩步,要跑到什麼時候去。你看,都要下雨了,本來我們都到山洞了。”
“抱歉。”謝珩低低地喘着氣,他的手臂用力過度,酸疼得使不上勁。
“你要吃東西的不?”
謝珩點頭,他如今的身體與凡人并無區别。
“行,那你找個地方避避雨吧,我去給你找點東西吃。”
謝珩本想說自己不餓,他們可以一起找地方避雨,白獅或許還對此地更熟悉些。但是他還來不及開口,白獅就化作一道白影沖了出去。
白獅帶着她的戰利品找到謝珩的時候,謝珩已經昏了過去。他在鎮魔塔日夜受刑,身體本就虛弱無比,又沒找到可以避雨的地方,再加上山野中的瘴氣對野獸無害,人類卻本是避之不及的。
雨水順着他的額頭流下,打濕了他的發絲,緊貼在蒼白的面頰上,在他睫毛上凝結成一顆顆小小的水珠,像是一層薄霜落在他眼睑邊緣。即便是在昏迷中,他的眉宇間依舊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甯靜與溫柔,仿佛與四周的泥濘和風雨格格不入。
遠處山峰隐約可見,在灰色的霧霭中仿佛失去了棱角,隻剩下模糊的輪廓。而近處,濕滑的泥土粘在白獅的爪子上,伴着幾顆被雨水沖洗得幹幹淨淨的石子。
“真沒用。”白獅皺着眉,化作人形,用人類并不鋒利的爪子拍了拍他的臉。
因為帶着雨水的緣故,她手心的溫度很低,謝珩很快就醒了。
“吃點東西。”白獅把剛咬死的幾隻血淋淋的兔子甩到他面前。
潛意識裡,白獅意識到了如果給謝珩洗個澡,他應該好看得像仙人一樣的人物,很難想象謝珩這樣的人生啃豪豬時的模樣,所以她甚至體貼的打了幾隻兔子帶給謝珩。
她自然不可能猜得到威震天下的大魔頭居然是吃不了生食的。
“你打的嗎?”謝珩接過那幾隻血淋淋的兔子,“好厲害。”
打了幾隻兔子而已,就算是獅群裡剛剛開始捕獵的小獅子也不會覺得這有什麼難的。這句話實在是太像嘲諷了,可偏偏謝珩的語氣卻真誠而柔和,讓人生不起氣來。
謝珩吃的很慢,比白獅打兔子之前生啃了一隻鹿的時間還要長,讓白獅很是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餓了。
其實白獅倒不是很餓,應該是化形之後身體對進食的要求降低了。不過獅子一輩子活在世上,若是不能打獵啃鹿肉,那還有什麼意思。
“這就吃完了?好浪費。”
謝珩顯然有些惶恐:“我吃不下了.....抱歉,浪費你的心意了。”
白獅顯然沒有“浪費我的心意”這種想法,她單純是從前秋冬時打不到獵時挨過餓見不得浪費食物:“沒事,我下次少打幾隻就好。”
“還有力氣嗎?”
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雖然白獅不怕淋雨,但是她也不喜歡身上濕漉漉的感覺,想要趕緊回到洞穴。
謝珩搖頭,他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模糊,但很快又聚焦在白獅的身上。這種事情他想要硬撐也硬撐不了。他的睫毛沾了雨水,就像哭了一樣。
莫名的,白獅幾乎沒有來由地感覺到難過,好像身體裡有個全然陌生的人,想要用她的手擦去謝珩臉上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