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收養小白的時候,還以為她是一隻普通的狸奴。小小的,雪似的一團,就那麼躺在他的掌心。
謝珩小心翼翼地雙手捧着,想要把她還給帝君。
“你又不收徒,又不與其他仙人走動。整天就知道練劍,道心破碎走火入魔了都沒人發現。我好心尋了個小玩意給你作伴,若是養死了,你就提着腦袋來見我。”
太小了,謝珩看着手的小貓,她太小了,他甚至不知道要喂她吃什麼。他還是想要帝君把這小貓收回去,謝珩是劍修飛升,辟谷之後更是一有閑時就練劍,他哪裡敢照顧這麼小的小貓。
小貓在他掌心微弱地叫了一聲。
“你看,她跟你很投緣嘛。”
謝珩是個隻會給劍取名的劍修,并不曉得怎麼給狸奴取名,隻因她毛色雪白,就取名小白。謝珩用小瓶子裝着仙露,一口一口地把她養大了一些。
仙人不需要睡覺,但是謝珩這種每天除了喂貓就是在練劍的劍修确實會累,有時他掀開被子,看見被子裡雪白的一團,也隻能扶額苦笑。
謝珩都快忘了自己原來是有潔癖的,如今就算滿床都是貓毛,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小白最近怎麼掉毛這麼嚴重是不是病了。
他把小貓從被窩裡捧出來,小貓依舊精力旺盛活蹦亂掉,他這才放下心來。
謝珩的山門沒有旁人。修士飛升需要道心,劍修的道心最是難修,謝珩的劍道又是所有有名字有傳承的劍道中最需要天分的。所以他始終沒有收徒。千百年來,他一直是一個人在落雪的山門,看着日升月落。
小白來了之後,他就把小白裹在一條厚厚的圍巾裡,自己則蹲在石階上,摟着她,一起看雪。
雖然自己是一身白毛,小白但對冰冷的雪卻有着一種莫名的恐懼。她總是試探性地用爪子輕輕碰觸那些雪花,卻又很快縮回來。謝珩看着她這副模樣,忍俊不禁,總想哄着她玩一玩。小白卻搖了搖頭,繼續躲在謝珩懷裡不肯出來。謝珩歎了口氣,開始用手替她掃去圍巾上的雪粒。他的動作很輕很緩,似乎怕驚擾到這隻小小的獅子。白雪紛飛,天地寂靜,隻有他和小貓彼此作伴。
謝珩喜靜,但是也總有愛熱鬧沒邊界的會上門做客,他隻是喜靜卻并非孤僻,也會禮貌地把人迎進山門。
小白不喜歡外客,早就躲進了被子裡。謝珩此前并不知道,隻當她又犯了愛鑽被窩的毛病,把貓從被窩裡揪了出來,窩在懷裡,打算和人炫耀一番。
謝珩摸着小貓的腦袋,眼中流露出些許柔和的神色,與平日裡那冷峻孤高的形象大相徑庭。他的一頭烏發如墨般順滑地垂落在肩頭,幾縷發絲微微垂落在額前。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人說話,客人看着他懷裡的貓,想要抱起來看看,卻被謝珩拒絕。
“當心被撓。”小白的爪子幾乎隔天就要被他修剪一遍,謝珩說起謊來面不紅心不跳。
客人微微皺眉:“仙君這貓,養了多久了?”
“離帝君送給我,已經三年了。”
“三年了還這麼小,不應該吧。”
謝珩不滿客人的質疑,總覺得他好像在指責自己沒有好好照顧貓,心道怎麼不應該,狸奴之間也不盡相同,有些貓長得快些,有些貓長得慢些,都是常有的事。他又不如那些修靈獸之道的需要禦獸來除魔衛道。大小有什麼要緊的。
客人見他并不搭腔,隻是垂着眼睛逗懷裡的貓,大抵是有些不悅。
“貧道修為粗淺,隻是看着更像是獅子才是呢。獅子在天界若是用仙露靈泉滋養,确實幼時會長得慢些,化形之後會靈力更加高強些。”
小白似乎不滿他們對自己的讨論,從謝珩懷裡跳了下去,自己去找平時愛玩的毛線球了。
“小白,”謝珩隻喚了一聲,她就乖乖地又跑了回來,謝珩給她喂了點仙露,“好啦,我有客人在,覺得無聊就去玩吧。”
“我說劉兄就是書看多了,什麼都要往書裡套一套。這麼乖的狸奴怎麼可能是獅子呢。我師兄就有一隻狻猊靈獸,即便從小養着,也極為桀骜難馴。”
小白很乖,從來都不會離開謝珩的視野範圍。這時她玩膩了毛線球,正在門外院落裡撲蝴蝶玩。
她身形敏捷,每次撲騰起來,都像一團雪白的小毛球在地面上和空中來回翻滾。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身上,給她的毛發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光芒。
謝珩臉上笑意漸顯:“狸奴和獅子也沒什麼兩樣,我不過是養着作伴。”
仙界的蝴蝶采的是靈花蜜,喝的是仙露,翅膀輕盈而靈活。小白身型不大,即便每次起跳都全力以赴,還是一次次撲了空。謝珩略皺了皺眉頭,生怕她會因為捉不到蝴蝶而洩氣。
他心念微動,雙指輕輕一彈,一縷淡淡的靈氣飛出,悄然包裹住那隻藍色斑點的蝴蝶,令它的飛行慢了下來。
小貓撲到了蝴蝶,興高采烈地跑到謝珩面前獻寶。
“小白真厲害。”謝珩給她找了個透明的瓶子,把蝴蝶小心翼翼地裝了進去。蝴蝶在瓶中飛舞,翅膀上閃爍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吸引了小白的注意力。她伸出小爪子,隔着瓶子輕輕地拍打,眼睛一刻也不離開那翩翩飛舞的蝴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小白漸漸安靜下來,似乎有些困倦。她用爪子輕輕敲了敲瓶子,發出輕微的“叩叩”聲。
“怎麼了,想要放走嗎?”
小白應了一聲,謝珩就打開瓶子放走了蝴蝶。
賓客暗自腹诽就算是自己生的小孩這樣一會抓一會放的恐怕都會嫌煩。
謝珩倒是甘之如饴。
玩累了的小貓又回到謝珩懷裡,找了個舒适的姿勢又蜷縮了起來。謝珩抱着小貓去山門前送客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軟軟的毛,軟軟地趴在他臂彎裡。
這些記憶隔得太久,久的好像是前世的故事了。謝珩已經分不清是做了夢,還是想起了從前的事。
他醒來,看見巨大的白獅子正睡在洞口,陰沉的天,風和雨都被她隔絕在洞外,獨立出一片小小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