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十方血海。
瘦弱的女孩靠在魔尊的懷裡,女人身上的體香淺淡而溫柔,比起傳聞中令人膽寒的魔尊,她更像是一位溫柔的母親。
“怎麼在發抖呀,小阿淩。”魔尊低聲詢問。
魔物在血海拼死厮殺,勝者以敗者為養料,撕咬它的血肉,準備下一場争鬥。但是它們似乎很害怕司淩,即使在殺死對方的時候,它們也不敢把污穢的,深色的血濺到司淩華貴的衣服上面。
仿佛一面看不見的屏障,将她與屍山血海隔絕開來。
“你在害怕嗎?”
女人輕笑了一聲:“可是魔界最可怕的東西明明是我呀,阿淩怎麼不害怕我。”
司淩伸手抓緊了女人的袖子:“師尊.......我不害怕師尊。”
“那阿淩也就不用怕他們。這是魔界最低級的魔物,未開靈智,就算有充足的食物,也難以遏制厮殺的本能。阿淩是我的弟子,這魔界的一切生靈,都應該向你俯首才對。”
女人低下頭,摘下了她從不離身的面具,坦蕩地向司淩展露出她原本的樣子。
和司淩想象的一樣,是一張溫柔的,并不令人懼怕的女人的臉。沒有青面獠牙,沒有猙獰吓人,也看不出她的年齡。
那種獨特的,溫柔而世俗的氣質,如果用普通的美貌二字來誇贊,反而玷污了她。
“師尊.......”
魔尊看着女孩輕輕靠在自己懷裡的樣子,就像一隻剛剛出生的小獸一樣,全心全意地依賴着自己。
是很乖的孩子呢。
魔尊仿佛天生就會照顧孩子,原本瘦弱的司淩在她的照顧下變得白白胖胖,司淩本也不是笨孩子,學東西也很快,十多年光陰彈指而過,司淩修為見長,人也逐漸出落成了少女模樣。
隻是不知從哪裡聽到什麼話本子,總說些要做師尊最鋒利的刀這樣奇怪的亂七八糟的話。她隻當是孩子犯傻,她是魔界至尊,又有什麼需要阿淩替她做的呢。
那日司淩奪路而逃,慌不擇路地回到魔界,一頭紮進她的懷裡。
她問阿淩發生了什麼,司淩說,遇見了自己曾經的雙胞胎妹妹。二人的命運早已如洪水奔流般再不複返,司淩被人間當做異類,而那個死裡逃生大難不死的女孩在人間過着原本對于她們來說天方夜譚的生活。
“那阿淩羨慕她嗎?”
司淩還未反應過來,就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不羨慕她,我遇見師尊就很好了。”
“但是阿淩難道不會偶爾地也想過一過那樣的生活嗎?”
“我........”司淩低頭,猶豫着沒有立即作答,她不願在師尊面前說謊。可是遇見師尊就已經很好了,她哪敢奢求更多。
魔尊親自抓來了一個少女,當着司淩的面剝去了少女的人皮。
少女幾乎沒有任何痛苦的掙紮或是呻吟,隻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少女的人皮蓋住了司淩因為修習魔道體表長出的青鱗,魔尊勾起她的下巴,讓她在鏡前看一看自己的臉。
她微微傾身,纖細的手指輕輕觸碰着鏡面。鏡前的少女明眸皓齒,明豔得驚世無雙。可是司淩覺得鏡前的少女并不是自己,帷帽下的,黑紗下的,兜帽下的才是她。
“阿淩真好看啊,年輕可真好。”
“這是阿淩原本的樣子哦,術法隻是隐去了你長出的青鱗。”
“可是.......”
“不要可是了,阿淩不是想過幾日人間的日子嗎,那就去吧。溫緻甯,她這樣的一生本就是你給她的,如果不是阿淩的話,她也會和當初的你一樣被人賣到到相思坊去。”
司淩怎麼能不恨呢。
如果不是溫緻甯,她又怎麼會被楚懸趕出曉霧峰,她又怎麼會被收養她的家庭再一次抛棄呢。
楚懸趕她離開曉霧峰的時候,在山下的村落給她覓了一個收養的人家。那家人受曉霧峰蔭庇多年,對楚懸感激涕零,又沒有子女,原本對她視如己出。
她那時是感激楚懸的,他至少給了自己一條生路,沒有讓她曝屍荒野。做不了他的弟子,是自己太龃龉太不堪。
可是山上的傳言漸漸傳到了山下,養父母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畏懼。
懷疑一旦滋生,就如野草般蔓延開來,即使被短暫的被溫情燒盡,又會因一陣風而又生發開來。
楚懸。她在心裡念着這個名字。
楚懸。
既然恨我生性惡毒,為什麼不一劍殺了我呢?既然想着要給我一條生路,為什麼偏偏把我放在離曉霧峰這樣近的地方,好讓他們對我生疑呢。
終于在一天晚上,她聽見村口的郎中說,養母多年沒有動靜的肚子,終于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恭喜夫人啊,恭喜恭喜!”
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