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厚重的鐘聲推開雲層浩浩蕩蕩地灌入耳朵，伴随嘩啦啦一陣響，教學樓瞬間湧出成片人海。

蔫哒哒地趴窗台上，談珞珞羨慕地瞅直至人潮退至稀稀拉拉，目光一轉正對手中勉強60分的卷子。

Ok，fine。

她不配回家。

情緒緊繃，熟悉的腳步聲撥動了下她敏感的神經，一個激靈談珞珞迅速站直，探頭探腦地打量門口。

會議太消磨人，陳燃揉着太陽穴，迷迷糊糊走進辦公室。

和他搭夥回來的化學老師瞥見談珞珞，随口揶揄，“呦，又來辦公室做客？”

“裴老師、陳老師。”

陳燃生鏽的大腦遲緩地轉動，哦，他好像喊人來談話來着。

“突然開會，時間有點兒晚了，你怎麼回家？”

“有人接。”

“要不要打電話說一聲？省得家長擔心。”

談珞珞垂眸看着班主任遞來的手機，塞在褲兜裡的方塊突然就燙得她腿根疼。

“謝謝老師。”她面不改色地接過，擠到牆角撥号。

“嘟嘟嘟——”

接通了，聽筒裡傳來談珂百無聊賴的聲音，“喂，你好？”

談珞珞語氣相當正經，“哥，是我。”

“嗯？這誰的号碼？你剛給我發完微信手機就丢了？”談珂疑惑地瞧着陌生的數字。

陳燃在翻看成績單，裴軒正挨個歸置其他老師的會議記錄。

辦公室一時間隻有談珞珞講電話的聲音最為明顯，她清清嗓子，乖巧答：“我們班主任的。”

心下了然，談珂登時警惕，“我不進去替你挨罵。”

“我有些題請教老師，晚些去找你，”注意到陳燃投來的視線，談珞珞心髒一緊，“辛苦你多等一會兒啊。”

靜默兩秒，談珂擰擰耳朵眉心微微蹙着，“你誰？”

“我先撤，待會兒别忘記斷電鎖門。”裴軒拍拍陳燃肩膀，交代一聲後就毫不留戀地走人了。

見裴老師離開，想到得和班主任單獨談話談珞珞就發怵，于是磨磨唧唧地不肯挂斷電話，在那驢頭不對馬嘴地拖沓。

“你可以在南門側的快餐店等我。”

談珂打個哈欠，往快餐店座椅裡一縮，慢吞吞地回：“談夠夠，我記憶力還沒差到上一秒才看到的消息，下一秒還要你提醒。”

“那薯條還挺好吃。”她絞盡腦汁地搜刮話題。

口罩直接拉到眼皮上遮光，談珂嗤笑聲，“整天塞一堆油炸食品，淨等着胖呗。”

頓了會兒，談珞珞偷瞄眼身後，确認陳燃沒注意自己，她壓低聲音，“一點兒蔬菜不碰，您還是先祈禱自己能再長10cm吧，179。”

哼笑聲直接按斷通話，面對暗下來的手機屏幕，談珞珞深吸口氣，癟癟嘴準備為自己的一時沖動負責。

面對疾風吧。

她蝸牛似地緩緩移至陳燃邊上，畢恭畢敬地将手機雙手奉上，“謝謝老師。”

陳燃接過順手扔桌上，四目相對，兩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沒動靜，他急着下班，抱胸幹脆地問：“試卷呢？”

談珞珞四肢瞬間僵硬。

陳燃催促：“試卷呢？沒拿？”

背在身後的小臂反複交纏，談珞珞尴尬地笑，“您還準備看試卷啊。”

落在桌面上的手指清脆地敲了下，他略搭眼，“上課不聽講，自己找班長記錄。”

一聽要做扣分記錄，談珞珞着急忙慌地背過身，垂着腦袋上上下下地翻兜，“我有聽課，試卷帶着呢帶着呢，剛沒想起來。”

好半晌，她扒拉出一團皺巴巴的紙，戰戰兢兢地捋順遞過去。

雙唇反複張合，陳燃終是什麼也沒說，拿過卷子大體掃了掃，黑白分明，一點紅都見不得。

多選隻選一個，填空隻做前兩題，大題大量空白，很好，非常好。

不生氣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陳燃邊瞧邊默默念叨。

藏在金絲眼鏡的眼眸無奈又無語，他擡眼問：“不是讓你們訂正錯題了，錯題呢？”

撓撓鬓角，談珞珞煞有介事地答：“在錯題本上呢。”

皇帝的新錯題本。

心裡明鏡似的，陳燃懶得拆穿，心慈手軟地暫且揭過這一茬，“明天放假之前拿給我看。”

罪孽深重不敢造次，談珞珞連連點頭答應。

視線落回亂七八糟的卷子，陳燃太陽穴又開始突突，這姑娘數學成績跟過山車一樣，玩的就是心跳，說也說過，就是不上心。

忍着火，他核善地将成績單往對面推，“其他成績也挺好的，尤其語文，你們語文老師得笑開花吧，數學是怎麼回事？”

語氣稍頓，陳燃笑了下，“對我有意見，還是單純……”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陳燃的咄咄逼人。

“進。”

松一口氣，談珞珞虔誠地朝恩人投去感激的眼神。

映入漆亮眸底的身形逐漸清晰，她目光忽地凝滞，大腦嗡一聲宕機，惟餘視線緊緊鎖住那人影，無法挪離，眼皮顫了又顫。

代勁今天下午的飛機到沂清，昨天和陳燃報備過，以為他哥會處理好，想都沒想便推門進來。

擡眼看清室内的情況，他怔愣半秒，反應過來情況不對，腳步遲緩地拉回去，眼巴巴地瞅向陳燃求助。

陳燃生鏽的大腦又沒轉動，信号接收失敗。

代勁提醒：“陳老師？”

他定下心神囑咐：“等我一會。”

代勁很聽話，安安靜靜地帶上門，放空大腦杵門外cos尉遲恭。

門鎖落下發出“叮”一聲響，談珞珞吞咽了下，沉默地收回視線，盡可能集中注意力。

“談珞珞，”陳燃不輕不重地警告，“不想被叫家長就好好學你的數學。”

她舔舔唇難得羞恥，輕聲承諾：“我努力。”

音調輕飄飄的，聽上去不是很有說服力。

拉直唇角，談珞珞痛心疾首、鄭重其事、艱難地開口：“開學考至少三位數。”

陳燃眉眼松快些，“行，君子一言。”

見他上心，談同學被兜頭澆上一盆冷水，熱血退卻，又開始慫。

“驷……驷馬難追？”她沒什麼底氣地接話。

陳燃笑開，沒好氣地催她，“趕緊走吧。”

那談珞珞當然是馬不停蹄地溜。

代勁熱得貼牆上刷手機，聽見腳步聲，他無精打采地掀起眼皮望。

餘光瞥見熟悉的衣角，談珞珞腳步停頓片刻，而後埋着腦袋徑直往前，沒敢偏離分毫。

少年身上攜帶着酷暑的騰騰熱氣，燙得指尖發麻，心髒“撲通撲通”地叫嚣個不停。

牽腸挂肚的秘密近在咫尺之間，邁一步便能碰到，指端下意識一勾。

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