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氣,他微微笑着,緩聲,“您該幹嘛幹嘛去,就等吃行不行?”
“走走走,”受不了他滲人的表情,談珞珞碎碎念着吐槽,轉頭準備離開,“一會兒一個樣,以後你求我我也不來廚房。”
“愛來不來,我看以後哪個倒黴蛋要你。”
不樂意了,她掉頭,“我能看上誰那是他的榮幸好吧。”
“嗨,”談珂真笑起來,“到底是榮幸還是不幸啊?”
談珞珞龇牙,“絕對的榮幸至極。”
*
“陳燃——”打包的炸醬面“啪”一聲撂桌上,代勁劈頭蓋臉一頓叨叨,“睡睡睡,整天就睡,動也不動,吃也不吃,床單上是有502……”
“你嘟囔什麼呢?”陳燃擦着浸濕的頭發,晃晃腦袋,感覺耳朵進了有一斤水。
他抿唇,“沒什麼。”
“一聽就沒什麼好話,”陳燃靠着椅背懶洋洋地打哈欠,“我飯呢?”
“桌上那不是?”代勁窩沙發上擺弄他的寶貝石頭,頭也不回。
“啊——”他蹙着眉,百般不願意,“我想吃熱乎的。”
翻書的動作一頓,代勁無語瞥他,“有的吃就行,你還挑。”
五指疲軟又溫吞地撥弄着發頂,陳燃悶聲不說話。
長出一口氣,代勁悉心将寶貝歸納整齊,而後認命地置身廚房。
“那炸醬面怎麼辦嘛?”他不滿地問。
思索少頃,陳燃認真道:“樓下好多流浪狗、流浪貓,多可憐。”
“好有愛心呐,”代勁不痛不癢地刺他一句,理直氣壯地要求,“面錢給我報銷。”
幹脆利落地轉一百過去,陳燃突然想起昨晚的消息,“今天去上課,談珞珞沒問你嗎?”
“問什麼?”
“你和我的關系,”陳燃代入一下,下巴抵上椅背挑眉笑,“那條語音過去,正常人都會好奇吧。”
“沒問,”輕嗤聲他的惡趣味,代勁揶揄,“可能覺得班主任是個讨厭鬼,不想聽到班主任的消息喏。”
“讨厭鬼?”陳燃哼笑,“代勁,是誰在你話都說不清的時候不怕髒不怕臭鞠躬盡瘁給你換尿不濕啊?”
“就那一次你到底要說多久?!”咬牙切齒。
“這種事多着呢,我就是記性不好又懶得數給你聽。”四兩撥千斤。
“閉嘴吧。”代勁再聽不下去。
抿了口溫水,陳燃正經問:“錄取通知書下來了麼?”
“在路上。”
“收件地址填的哪?”
沉默一會兒,代勁回答:“家裡。”
陳燃側目,“上門找抽?”
“總不能一直瞞着,”他煩躁地翻炒兩下,“我報考時沒想那麼多。”
幸災樂禍地笑笑,陳燃半真半假道:“過來人誠心建議,藏好你的錄取通知書。”
“那我拜托祁子陽先去探探情況?”
“有你這麼個朋友真是他的福氣。”
更加煩躁,代勁幹脆自暴自棄,“算了,你爸本來也不怎麼管我。”
“别小瞧您父親的拳拳愛意。”
“這愛意給你,你怎麼不要喏?”
他仰躺進沙發,喟歎聲,“那愛太沉重,我比較适合自生自滅。”
“陳燃,”代勁喚人,玩笑一般,“你一個人可沒法兒活到現在。”
所以,也别想無牽無挂地丢下一切。
窗外月亮挂上樹梢,清風徐徐,明天大概是個好天氣,流浪在外的小貓小狗會沐浴在溫和的陽光裡打滾,享受難得的放松時刻。
安安靜靜地望,天馬行空地想,陳燃揉揉眉心,突如其來地犯瘾。
欲望洶湧占據全部心神,堵得心髒沉重,他舔舔唇。
不想忍,也沒必要忍。
“來點喝的,要不要陪我?”
立刻就理解他意思,代勁邊兒将炒好的小菜裝盤,邊兒批判人,“淨會教壞小孩。”
“你算哪門小孩,”冰箱底撈出兩瓶,陳燃舉在手裡朝他笑,“到底喝不喝?”
小菜上桌,代勁順手拎兩個杯子過來,“喝啊。”
時針滴滴答答,桌上的杯子空了又滿、滿了又空,曾經身邊人總說陳燃和代勁都很乖,除了這一點哪都不像親兄弟。
現在,估計他們又要改口。
陳燃和代勁不愧是親兄弟,一樣的不乖、一樣的酒量不好。
三杯下肚,陳燃已然不知自己姓甚名誰,“哎,給你表演個瞬移,想不想看?”
“我閉眼,你瞬。”代勁乖乖地阖目。
沒意思,陳燃自己又反悔,“掩耳盜鈴騙誰呢。”
樂着樂着,他眼角沁出些許晶瑩,不太明顯。
“他走時是淮安最熱的夏天。”
張揚的、生機勃勃的盛夏。
撩開眼皮,代勁看他,“我知道。”
陳燃笑,“你知道什麼。”
代勁也笑,沒反駁。
我知道的。
那年我因此得到渴求已久的關注,以失去自由和選擇的代價。
那年我差點弄丢夢想,好在種子生了根,發出芽,我有好好地護住它。
陳燃注視着他未達眼底的笑,輕聲道歉,“對不起,最後還是食言了。”
對不起你,對不起他,唯二的諾言,我都沒能做到。
眼眶蓦地一熱,代勁偏頭掩飾過去。
“不記得了。”
有些事無需上心,至少,我們現在都還不錯。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