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勁曲起條腿,倚坐在圍網角落,百無聊賴地挑玩着手邊的籃球,樹蔭散不盡燥熱,他皮膚被悶得汗涔涔的。
眼見樹影一寸又一寸地挪離,祁子陽仍沒有半點消息,他略有些不耐煩。
正準備去衛生間撈人,就聽一牆之隔的地方倆學生光明正大商讨違規亂紀的事兒,眉尾一挑,他又靠了回去。
回饋母校,懲惡揚善。
撞入那雙黑曜石般漆黑而明亮的眼眸之前一秒,代勁都還在思考應該如何忽悠人無怨無悔地跟他去主任辦公室領罰。
然而,刹那之間,公正無私的行刑官心有了偏頗,所有假設被判為無效,正義的念頭煙消雲散。
他錯愕地開口。
“談珞珞,你怎麼在這?”
掌根被磨擦地生疼,談珞珞卻不以為意,隻垂眸居高臨下地注視着他,輕聲反駁,“該我問你才是。”
熱風穿耳席卷而過,代勁沒聽清也不追問,一心想讓她快些離開危險的地方,遂起身疾步移至牆邊,招手喚人。
“先下來再說。”
不理會他,談珞珞扭頭招呼吳漾,“漾漾,過來,我拉你一把。”
吳漾并不需要。
依照方才談珞珞的行動軌迹,她有樣學樣做了一遍。
學神不愧是學神,學習能力相當強悍,三兩下就完美複刻,坐落牆頭。
談珞珞呱唧呱唧地鼓掌,笑嘻嘻誇她,“深藏不露啊,漾漾。”
視線掠過對面之人的一瞬,被誇的人呼吸停滞如遭雷擊,好心情尚未聚攏就跑得幹淨。
吳漾迅速扭頭看向談珞珞,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記憶力是如此優秀,隻一眼便識别出代勁身份。
合該她在牆底待一輩子。
頭疼得厲害,吳漾無奈歎口氣,低聲請求:“你撒火别帶上我啊。”
談珞珞撇嘴,“我心情好着呢,哪有撒火。”
不明就裡地眼瞅着牆頭又爬上來一姑娘,代勁也很頭疼。
“你們快點下來,”目測過牆體高度,他又猶豫地問,“能下來吧?”
瞧不起誰呢,小腿懸于空中蕩啊蕩,談珞珞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讓開。”
遲疑片刻,代勁聽話地後退,撤開一段距離,心驚肉跳地看她縱身一躍,而後咕咚落地。
“沒事吧?”
拍掉掌心留下的碎渣,沉默一會兒,談珞珞終歸沒讓他的話繼續落空,“沒事兒。”
語氣中帶着點似有若無的委屈,代勁疑心自己聽錯,可談珞珞沒給他機會判斷。
小姑娘撂話就走。
她擡頭望向吳漾,張開雙手給足她安全感,“我接着你,小心點下來。”
低頭觀察一眼地面,确實很難繼續自食其力,吳漾可不做拿生命冒險的事情。
她下巴略微一擡,“接穩了。”
談珞珞仰着腦袋沖她笑,以示安撫,“放心吧,别怕,有我護着一準兒沒事。”
伸手托着她膝彎将人半抱下來,吳漾毫發無傷地腳跟踏上地面,兩人同時松出口氣。
确認過她們安然無恙,代勁也如釋重負,斂眸重新提及剛被擱置的問題,“說說吧,你們為什麼來這。”
哎呀,松氣松早了。
吳漾做賊心虛不敢開口,倒是談珞珞不服氣地反問回去,“你又怎麼會在這?”
這下她可沒法再否認自己在撒氣的事實,話裡話外的埋怨與不滿直沖雲霄。
被莫名其妙兇一臉,代勁也很郁悶,“我回自己學校看看又沒犯事,兇什麼,脾氣挺大。”
談珞珞直勾勾地盯他,“是誰一聲不響消失個幹淨?還不許人有點脾氣啊?”
吳漾默默地退去一邊,她就說自己合該在牆底待一輩子吧,不知道現在翻回去還來不來得及。
炙熱而直白的目光灼得心尖蓦然一燙,代勁本能想要解釋,可畢竟家事不宜外揚,他遲疑頃刻,才半遮半掩地說:“發生些意外,我隻能先回淮安,并不是我本意。”
“意外?不是你的意思?”輕蹙眉心,談珞珞極度不理解,“法治社會誰能強迫你麼?”
“退一萬步說,你必須要走,”眼睫垂落,視野内塑膠跑道上一顆小石子尖銳又鋒利,她音量稍弱,“發條消息的機會都沒有嗎?”
從衛生間滾回來的祁子陽探頭探腦偷聽好一會兒,仍未搞清楚狀況,于是靜悄悄繞至場地另一邊,和一枚同看熱鬧的小姐姐作伴。
他拍拍小姐姐肩膀,露出個自诩友好的笑容,好奇地搭話,“妹妹,你知道他們怎麼回事嗎?”
“噓。”吳漾豎起食指,示意他安靜。
“懂。”趕緊點點頭,比劃個OK的手勢,祁子陽拉緊唇角,乖巧閉嘴。
繼續聽八卦。
輕輕地将小石子踢去一邊兒,談珞珞仰臉再度望向他,“就算當時的确沒辦法通風報信,整整一周,也找不見機會打聲招呼嗎?”
一浪高于一浪,代勁直被問得啞口無言。
胸口悶得喘不上氣,他深知長篇大論去道明原委談珞珞根本沒耐心聽,也不一定願意信,于是另辟蹊徑。
“祁子陽,”代勁突然喚人,開口問他,“我的手機呢?”
“不是被扣在滿叔那嗎?”
他又問:“你帶我回家後,第一件事做的什麼?”
盡管滿頭霧水,祁子陽還是配合答了,“聯系陳燃哥替你辭職。”
“明白沒有?”代勁不避不讓回視過去,他眼底軟下來,仔細地向她解釋,“最開始情況緊急沒想到,後來再想說時,手機已經被收走沒辦法了。”
“不是不想聯系你,而是沒法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