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把理智從怒火裡拉回來,遺迹先知盯着賞金獵人隐藏起來的ID,開始回想剛才遊戲裡的操作。
這人絕對不是一般的路人王,至少也是個在役職業!
否則不可能有那樣的意識和槍法,就連道具的點位也是職業賽場裡常用的。
遺迹先知迅速打字:“我知道你是職業,你給我等着。”
職業選手在路人排位裡這麼瘋狂罵人,最輕也會被絕競體育官方罰款。
賞金獵人呵呵一笑,回複:“去吧,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名葉嘉陽,不舉報你是我孫子。”
喝水的沈湛猛嗆了一口。
華也芙還沒忘了葉嘉陽之前得罪她和代清岚的事,現在能用上他,自然也要小小報複一把。
遊戲以13-3的大分差碾壓結束,祁景在退出遊戲的時候,已經準備接到好對方私聊發來的辱罵,但好友列表靜悄悄的,什麼事都沒發生。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開了ID隐藏,沒被人認出來。
加上他全程都沒說話,對方也不知道他是誰。
華也芙摘掉耳機站起來,瞄了祁景一眼,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走了。
“對了小胖。”臨出門了華也芙又轉過身,祁景有些緊張,他生怕華也芙繼續追問他以前發生了什麼事。
“柑橘很好吃,還有嗎?”她笑了笑。
“啊......有的,我洗幹淨放在廚房了。”祁景說。
沈湛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早點睡,明天訓練賽多。”
他一個人在訓練室裡呆了一會兒,又打了兩個小時排位才蹑手蹑腳地回寝室睡覺。
這天晚上,祁景做了個夢。
夢裡是他還在訓練營的時候。
訓練營經理看過他的摸底測試成績以及平時訓練成績之後,喜不自勝地對他說:“祁景,憑你的水平,以後給你推薦到頭部俱樂部也很有可能啊,加油!”
那是他為數不多的、順風順水的日子。
一切都在那場由投資方舉辦的比賽之後,被改變了。
這家訓練營的投資方也是個很有名氣的大企業,心血來潮辦了個獎金十萬的比賽,要求訓練營裡幾十個青訓生都自行組隊參加。
唯一值得人注意的是,這場比賽裡還有投資方老闆的兒子,他的隊友是四個退役選手。
大家對此都心照不宣,這位少爺一直想打職業比賽,但是老闆堅決不同意,雙方拉鋸已久,老闆最後決定自己辦個比賽,讓少爺過過瘾就算了。
在祁景和少爺隊相遇的前一天,經理特地來交代他:“明天怎麼都不能赢,但放水也别太明顯了。”
接着他朝祁景比了個數字:“老闆說了,這次所有參與比賽的人都發五百紅包。”
祁景沉默了。
然後第二天,帶着四個故意放水的隊友,他一個人殺穿了少爺隊。
那些退役選手在役期間也不是最頂尖的,少爺本人更是不用說,隻能在路人裡算厲害。
比賽結束之後,少爺臉色很難看,經理更是把祁景扯到後台,怒不可遏地質問他:“你瘋了?!昨天晚上我和你說過的事情,你都聽到狗肚子裡去了!”
祁景低着頭挨罵,經理提着他的領子前後搖晃,甚至還一把将祁景推倒在地上。
在經理一疊聲的質問下,祁景小聲地說:“可是,這樣不是打假賽嗎?”
經理氣得揚手想打他,好不容易才忍住,“這比賽就是人家自己辦的!想讓誰赢就讓誰赢!輪得到你在這演高風亮節?”
經理又推搡了祁景幾下,祁景被他吼得有些瑟縮。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他沒說,他想赢,是因為想要獎金。
外婆家的熱水器壞了,時靈時不靈的,她舍不得修。
晚上祁景接到了外婆的電話,聽那邊的聲音,似乎是外婆去找了鄰居幫她撥的号,她年紀大了,不太會用手機。
“小景啊,你在那邊過得好不好?”外婆絮絮叨叨地問,“咱們家的柑橘熟了,我給你寄過去了,收到沒啊?”
外婆的聲音很大,祁景蹲在訓練營走廊的角落,小聲地和外婆說話:“收到了,好吃的。”
“那就行,你分點給老師和同學,和大家和氣一點才好。”外婆念叨着,“你下一期的訓練費是不是要交啦?你等明天我去鎮上銀行給你轉啊。”
祁景很想哭,但是他緊緊咬着自己的後槽牙,一手拿着電話,另一手抹去眼眶裡亮晶晶的東西。
“好,外婆......下個月我就能去俱樂部了,到時候就不用再交錢了。”他最後隻是這麼說。
挂了電話之後,祁景剛站起身,一個圓圓的東西就從後面砸過來打在他的後腦勺上。
一個橙黃的柑橘咕噜噜滾到他的腳邊,幾個青訓營裡的優等生成群結伴地站在他身後,斜着眼上下打量了祁景一眼,又擡腳把那個柑橘踩爛了。
他們是祁景的四個隊友,因為祁景打赢了少爺隊,連累他們也被老闆和經理讨厭。
那天祁景挨了一頓打,寝室裡也沒地方可以睡,他的被子枕頭都被人丢到樓下了。
甚至連他的鍵盤都被人砸碎了,鍵帽噼裡啪啦亂飛了一地,祁景隻覺得自己手都在抖。
“媽的,村裡來的鄉巴佬,鍵盤都用這麼便宜的。”一個人朝他招了招手,“喂,你要是能給我磕個頭,我給你買把新的,怎麼樣?”
周圍響起哄堂大笑,祁景在這尖銳的笑聲中猛地驚醒。
他在宿舍裡,但不在青訓營的宿舍裡了。
祁景有些倉皇地四處張望,睡他對面的沈湛翻了個身,祁景盯着他看了很久,這才洩了勁似的癱在床上。
他已經從訓練營裡離開了、他不用再交錢了、他不用挨打了、也不會隻能去打一些沒有曝光度的比賽,在訓練營裡苦苦掙紮了。
那些以為被強制忘記的情緒,原來隻是被活埋了,它們在這個深夜尖嘯着破土而出,再一次纏上了祁景。
祁景躺在床上,在深夜裡悄聲地歎息,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面被黴菌爬滿的牆,既希望能曬曬太陽,又害怕被太陽照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