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頭從鏡子裡和祁景對視,“你這麼緊張幹什麼?萬一等下沒發揮好,人家又把你踢回訓練營怎麼辦呢?”
田昊關了水龍頭,走到祁景面前,濕淋淋的兩隻手便擦在祁景嶄新的隊服上,有些漫不經心:“好好表現啊,盡量保住自己的工作吧——以前在訓練營的時候,你不是做夢都想有比賽打?”
他仔仔細細地用祁景的隊服擦幹了手,祁景想推開他,想像華也芙那樣有骨氣地說“你算什麼東西”,但是這些話都凝在了喉嚨裡。他連動彈一下都難以做到。
正巧沈湛推開門進來了,看到這一幕的沈湛皺起眉,又瞟見祁景衣服上大片的水漬,當下便插到了兩個人中間。
“咱們回去吧。”沈湛吸了口氣,不打算在比賽開始之前就和其他選手爆發沖突,拽過祁景讓他走在自己身前,然後回過身警告般地瞪了一眼田昊。
田昊嗤笑一聲,率先搶在祁景和沈湛之前出了門,和沈湛擦肩而過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你是他爹啊?少他媽多管閑事。”
回到休息室的田昊大剌剌躺到沙發上,一個人便占了三個人的位置。他走過的時候帶起一陣風,王經理嗅了嗅,皺起眉頭,還沒來得及發作,田昊就朝他揚了揚自己的手機:“罰金轉你了經理,馬上就要上場了,别吵我。”
王經理一口氣噎在胸腔裡,最後怕影響其他隊員的狀态,隻能忍了下來。
這是個活脫脫的刺頭。
田昊的天賦和表現都不錯,當初經理以為自己在訓練營裡撿到寶了,誰想到是請了尊大佛。
家境還算優越,從來不在乎錢的事,聽說以前家裡找關系送去了大俱樂部,但田昊不滿自己一直是替補,和俱樂部大吵一架以後幹脆去了訓練營,立志要靠自己打上一級聯賽。
王經理對他是又愛又恨,可偏偏還是沒找到能管教他的法子。
“喂,今天對面那個祁景,殺他一次一千塊錢。”田昊把蓋在頭上的外套扯下來,想了想又說,“還有華也芙和沈湛,也是一樣。”
他就是那天被華也芙痛罵了的遺迹先知。
在起初的震怒之後,田昊冷靜下來,想起賞金獵人說過的葉嘉陽,就是PLR這段時間鬧得風風雨雨的選手。
聯想到祁景也去了PLR,他試着查了祁景的戰績,沒想到這個蠢貨隻記得隐藏ID不記得關戰績,田昊直接确認這三人就是組排來撞自己的。
剩下的就更簡單了,找PLR的比賽錄像來和那局遊戲比對了半天,就基本可以确定身份了。
聽到田昊搞了個“通緝令”,訓練室裡其他人都紛紛應聲。他們平時從田昊那裡拿的好處就不少,現在當然要給他當沖鋒兵了。
PLR休息室裡,還不知道自己被懸賞了的三個人還坐在一起。沈湛簡單說了自己看到的情況,孫宇柯是第一個蹦起來的:“反了天了!還敢在衛生間抽煙?真以為這裡是他家呢?”
罵完了人,孫宇柯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沒動手吧?”
沈湛搖搖頭。
代清岚則一直看着低頭坐在角落裡的祁景,他抿着嘴唇,完全不見了平時的笑容,整個人都被籠在名為難堪的情緒中。
難怪他這麼反常,原來是對今天的對手有陰影。
她坐着椅子滑到祁景身邊,把薯條遞到他面前:“吃點呗?”
祁景這才回過神,他搖搖頭,實在是吃不下。
其實除了難堪之外,祁景心裡隐隐地滋生出陰郁的害怕來。
他感覺得到自己的狀态非常不對,如果今天因為他的發揮輸了怎麼辦?PLR會把他退回去嗎?
這種隐秘又複雜的情緒像是碗被打缺了一個角,他把碗轉了個角度,缺口了的地方用拇指悄悄捏着,努力地用這種方式去向别人表示,這隻碗還能用。
“哎,我昨晚在比賽之前找高人算了一卦,你猜猜怎麼說的?”代清岚嚼着薯條說。
“你還信這個呢?”華也芙是第一個接話的。
代清岚沒理她,祁景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有些迷茫又有些期待地看着她,“碾壓局。”
支着耳朵聽的魏崇君很想問一句,誰碾壓誰?但是想了想怕讓祁景更緊張,就幹脆不說了。
誰知道祁景眨了眨眼,呆愣愣地冒出一句:“我外婆說不能搞封建迷信。”
休息室裡沉默了一瞬間,華也芙第一個笑出聲:“你這想的什麼法子,人家不吃這套。”
代清岚噎住了,祁景這才反應自己說了什麼,趕快找補:“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突然想起我......我外婆......”
他說話的聲音低了下去。
代清岚倒是不見尴尬,突然從身後掏了個柑橘出來,“那這個你吃嗎?”
說着不由分說地剝了柑橘,塞了一半到祁景手裡。
“吃點東西可以轉移注意力。”代清岚又吃起來,“如果找不到戰鬥的意義,就想想希望誰為你感到驕傲。”
華也芙尖叫一聲:“還說沒有背着我看番!”
柑橘被祁景在嘴裡咬開,不知道是代清岚突如其來的中二讓他覺得有點想笑,還是柑橘的味道讓他在倉惶裡找到了歸宿,面對田昊這件事情帶來的恐懼和緊張,突然就被沖淡了一些。
“我明白了,”他低聲說,“我會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