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晏從三歲時開始展現畫畫天賦,林思藍就請了專門的老師教他。
他從開始畫畫到現在,畫了二十多年。除了啟蒙時模仿過旁人的手筆,之後再也沒“模仿”過任何人。
他每一副畫,都是自己創造出來的。
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有人質疑他抄襲。
被質疑的作品還是他多年前,展露頭角的作品《野望》,而他“抄襲”的那個小畫家玄真,他甚至聽都沒聽過。
“你覺得我抄襲?”路知晏将事情快速看了一遍後,将手機扔還給了文怔成。
“怎麼可能!”
文怔成别的不信,但是絕對相信路知晏的才華和素養,他就是老天爺賞飯吃的,怎麼會,又怎麼可能抄襲。
而且在他看來,《野望》和玄真的《少女的祈禱》,除了主體構圖都是少女背影外,沒有任何相同之處。
兩幅畫的基調,和傳遞出來的情緒和感覺,更是南轅北轍。
《少女的祈禱》畫面輕靈明快,生機勃勃。
《野望》乍一眼看去是清新的,但是細細品味,才能發現每一處背景細節裡都充斥着憂傷的情緒。
抛去這些,就兩幅畫的畫工,還有創作手法,以及用色的大膽和創新,《野望》更是甩了《少女的祈禱》不知道多少條街。
話說難聽一點,用《少女的祈禱》來對标《野望》,可以說是登月碰瓷了。
但是那條始作俑的微博博主“酷酷的鍋”,将兩個人的作品,牽強附會地做了細節比較,竟然舉出了二十多處相似的元素。
甚至連印章位置,都單獨羅列了一條。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看那個鍋就是故意搞事。”文怔成越想越生氣,“王磊也是,他怎麼想的,這種胡扯的微博也點贊,他是不是老年癡呆了,還是那個爛鍋就是他的小号。”
“這王磊是誰?”路知晏問。
他剛剛也發現了,“酷酷的鍋”是個才注冊沒多久的小号。
原本發出來也沒什麼熱度。
但是被一個叫王磊的博主點了贊,這博主也是畫畫的,有小十萬的粉絲,事件才至此發酵。
“就Eddy Wang。”文怔成毫不意外,路知晏從來不混圈子,身邊的朋友就沒有同圈裡的。
路知晏擰着眉頭,依然沒印象,文怔成歎氣,“就和你一起參加了柏林藝術節那個小老頭。”
一年前,路知晏參加柏林藝術展。
當時藝術節規模浩大,收錄了全球知名藝術家的作品進去展覽,國内畫圈就路知晏和Eddy Wang受到了邀請,那人是個精瘦的小老頭,留着山羊胡,一副西式做派,對認介紹開口閉口都是Eddy Wang。
兩人不熟悉,但是當時在柏林時淺聊了兩句,算起來還是挺和諧的。
“是那個老爺子啊,中文名還挺樸素的。”路知晏反應了過來。
文怔成氣笑了,“你關注的地方真的有問題,少爺,這是重點嗎。”
“我不記得我哪裡得罪了他。”于是,路知晏配合地回了正題。
“你不記得正常,我也覺得莫名其妙,還是無所不能的網友破案了。”文怔成越想越樂,“從柏林回來他關注了你微博,你根本沒理睬他,他又取關了,這小老頭是出了名的小心眼,恐怕就是因為這樣記恨上了你。”
不過這也怪不了路知晏,他微博幾百萬的粉絲,又鮮少上線,哪兒注意得到這些細枝末節的事。
路知晏重新拿起一隻畫筆,不以為意,“不管是不是Eddy Wang做的,這件事不用管了。”
文怔成:“……”
他倒吸口氣,“少爺,也不能不管,事情都發酵成這樣了,很多人關注着的。你也知道好多人也都是看熱鬧的,什麼都不懂,就扯着《少女的祈禱》比你時間早,要你給個說法呢。”
“然後呢?”路知晏側目看他,蹙眉,“所以,别人畫了背影,我就不能畫了?”
“不是那個意思。”文怔成推了推眼鏡,“就是我們要想想怎麼應對這件事。”
見路知晏開始提筆在畫布上塗上顔色,文怔成又說:“比如出個聲明。”
“不,什麼都不用做,他們愛攻擊就攻擊好了。”
這祖宗又倔了,文怔成頭大得很,還是耐心勸說,“少爺,我知道你清白,但是網友見風就是雨,你怎麼也要澄清一下,免得他說你心虛。”
路知晏不置一詞。
沒有直接反對就是有戲,他循循善誘地引導路知晏,“你想想當時你畫這幅畫的靈感是什麼,我們上去說一下就行了。”
“記不得了,我也不自證。”
路知晏涼薄勾唇,無懼無畏,“有本事就直接搞死我。”
“……”
文怔成真的搞不清路知晏是傲氣,還是消極。
他還沒見過像路知晏這麼不愛惜羽毛的,别人朝他身上潑髒水,他不躲,也不撐傘擋擋,反而直接迎上去接着。
淩晨一點,時間發酵了快三個小時,路知晏工作室毫無動靜。
工作室下頭的評論污糟不堪。
【路大畫家,我知道你在看,别裝死,快出來解釋啊!!!】
【不會是心虛了吧】
【我看他就是個水貨,名頭這麼大,怕不是靠臉吧】
【如果不是路家也有錢,恐怕他也不會得獎】
看着那一條條诋毀诽謗,文怔成真的受不了了。
可路知晏發話了,他也不能擅作主張。
少爺發起火來也是很可怕的。
思來想去,他給季南音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好久,對面才接了起來。
文怔成立刻道歉:“抱歉,季總,打擾你休息了。”
“沒事,文先生,你有什麼事。”季南音清了清嗓子說。
文怔成立刻說明了來意,全程季南音未置一言。
文怔成搞不明白她在想什麼,心裡直打鼓,“季總,這件事你怎麼看。”
季南音:“他沒有抄襲。”
聽季南音這麼堅決,文怔成靈感一閃,路知晏畫《野望》的時候十九歲,他們是一家人,說不定季南音知道些什麼,“季總,你是了解這幅畫的創作來源嗎?”
“嗯。”季南音說,“那個背影是我。”
文怔成愣住。
他還從來不知道這回事。
季南音從床上起來,打開電腦看了看微博。
深夜了,關于路知晏抄襲的熱度依然居高不下,各種暗處的言論恨不得将路知晏踩入泥潭。
在海邊吹多了風,她頭有些暈,還是耐着性子問文怔成:“都三小時了,你們都沒有危機公關嗎?”
文怔成被戳到了肺管子,欲哭無淚:“季總,我也想處理啊,但是少爺覺得清者自清,連聲明都不讓我發,他是老闆,我就是個打工的,他自己都不關心,我能怎麼辦。”
季南音并不意外。
路知晏就是這樣的人。
說是淡泊,其實清高,從懶得費心思和那些人糾葛争辯。
但世界那麼污濁。
很多事,并不是清者自清一句話,就能撇清的。
那些潛伏在陰暗裡的人,不講道理的,你越沉默,他們越是起勁,将你踩進泥裡還不甘心,非要挫骨揚灰才會罷休。
這種時候,不掙紮,就是死路一條。
季南音從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有些天光朗朗,她甯願拼個身死,也要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去守住。
“文先生,你打算怎麼處理,我聽你的。”
文怔成既然找到她了,顯然已經想好了處理方法。
季南音沒有道理越俎代庖。
文怔成顯然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