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願意坐下來好好聽場戲的人不多了，解雨臣坐在戲園二樓看着手中的房契合同，拇指在紙頁上輕輕摩挲。

園子裡戲台上的人比戲台下的還多，但這并不影響台上人的竭力演出，戲已開場，八方聽客，一方凡人，七方鬼神，這是老祖宗的規矩。

胖子磕着花生米，看着解雨臣對着手上的合同愣神有些不解：“小花，這戲園子又不掙錢，饒是你财大氣粗，咱也犯不上做虧本買賣啊。”

“胖子，不是為了賺錢。”解雨臣擡起頭來，眼睛盯着戲台上久久不離，“我就是喜歡這些老物件兒，看不得老物件兒受糟蹋。”

“嗯，想想也是。”胖子拿起桌上的茶吹了吹，發出一聲歎息，“現在咱們也都老了，和這些老物件兒沒什麼區别咯！”

解雨臣笑笑，“怎麼，胖爺這是遇見什麼悲秋傷春的事了？”

“沒什麼，就是前幾天遇見兩個毛頭小子，還挺重情重義，有我當年的風範。”

看着胖子那哼哼唧唧的樣子，解雨臣搖搖頭：“你還是老老實實把托詞準備好，張日山快來了。”

提到張日山，胖子臉上沒了散漫，嘬了一口茶才緩緩道：“也就這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王胖子，你受何人之托，忠何人之事？”清潤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緊接着便看見一個穿着中式西裝的年輕男子推門而進。

“張會長，您來了。”胖子笑眯眯地迎了過去。

張日山微微颔首坐下，舉手之間一派儒雅随和，他單手撐着下巴，打量着解雨臣：“事情都談好了？”

“嗯。”解雨臣點頭，并沒有多的話，如果不是見過這老東西辦事的殺伐果斷，初見者還真能被他的裝模作樣給騙了，到底是為了胖子，不然他真不想随便來與這假老人打交道。

見解雨臣态度不冷不熱，張日山沉吟片刻，也不再接下去，場面突然就安靜下來。

胖子見冷了場，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隻能暗暗用手肘戳了戳解雨臣，解雨臣卻不為所動隻是捧起茶杯吹了吹，品了一口熱茶。

這些小動作被張日山盡收眼底，不禁笑着搖搖頭：“行了，這件事我可以幫你們，隻不過，磁帶的内容我們要共享。”

“沒問題。”王胖子想也沒想，搶先答應，能拿到翻譯機就行，誰管過程如何。

解雨臣在一旁看着沒有說話，這磁帶的内容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但如果他們共享磁帶，那麼這交易也就算達成，他這個中間人也是功德圓滿了。

張日山端詳着毫不猶豫的胖子，有些意外，“王胖子，我們沒見過幾面，你就這麼相信我？”

“姓張的我都信，你信嗎？”胖子的話很堅定。

張日山略微愣了愣，低頭淺笑沒有說話，隻看向旁邊一直安靜的解雨臣，眼神多了幾分玩味：“你就這麼幫助他們，王胖子為兄弟，吳邪為執念，你為了什麼？”

“吳邪在等一個人回家，我又何嘗不是。”漫不經心的放下茶杯，解雨臣終于擡頭對上張日山的視線。

這話裡的幾分滋味，張日山算是聽出來了，眼尾的笑意更深，想說什麼卻隻是站起身把一盒子放在桌子上，“行了，不耽誤了，王胖子我們直接去新月飯店。”

“好嘞！”胖子爽快應答，那興奮勁兒不比淘到寶貝時的樣子差，轉身對着解雨臣揮了揮手，屁颠屁颠跟上了張日山。

看着他們離去解雨臣微微颔首，隻是目光停留在張日山離開的背影上久久不去，半晌才打開桌子上的盒子，裡面是一塊玉鎖，對光照了照，有些熟悉，好像她也有一塊兒，在搖籃時期經常挂在脖子上，這兩塊玉的質地雕工都非常相似，應該出自同一個人。

她的玉去哪裡了，解雨臣按了按太陽穴陷入回憶，小丫頭嬌氣又頑皮，怕不是早就丢在那個角落裡蒙上一層厚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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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潼京沙漠的廢棄車廂内

在礦燈的映照下，黑瞎子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貼上了大胡子，仔細看去連臉上的皮膚都幹的不像樣，眼角堆積的皺紋和墳頭爬出來的老鬼沒什麼不同。

從小在解家長大的解優優當然明白這是易容術，隻是看着黎簇驚恐瑟縮的樣子還是不免心生幾分心疼，既然不讓說話，還是脫下外套輕輕蓋在了這個受驚的少年身上。

黎簇感激地對她點點頭，然後就束緊外套在一邊蹲着，他看上去已經冷靜了些，并且不知道在想什麼，兩股眉毛擰在一起成了八字。

良久見他們二人沒有了其他的動作，黎簇便大膽起身試探：“你們，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兒？”

“年輕人，這幾天你是我遇到的第二個遇難者。”黑瞎子用夾雜着四川味的普通話開口，又指向解優優：“這是第一個。”

咱們黑爺這奇奇怪怪的口音哪裡學的？解優優怎麼聽都覺得别扭好笑，默默看了眼黎簇，他也是一臉問号。

果然下一秒黎簇就疑惑開口，“那您呢，您怎麼會在這兒？”

黑瞎子搖搖頭：“我就是個開車子的，沒見到你們之前，我以為我這輩子會在這裡老死。”

說罷，發出一段相當怪異的笑聲，“現在好了，有你們陪我，就相當于媳婦兒子都有了，我也不算孤獨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