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琉生知道他是在問針孔的痕迹,“嗯”了一聲,他穿的襯衫沒辦法把袖子完全掀起來,于是略微側過身,脫掉了半邊衣服,把那些之前因他們誤解而産生的針孔痕迹顯露出來。
他感受到諸伏景光溫熱的手指在皮膚上滑過,略微有些酥麻,于是縮了縮肩膀,諸伏景光回過神:“……抱歉。”
“你不用和我道歉。”如月琉生見他神色黯淡,匆匆扣好衣服:“其實不疼的。”
“是嗎。”諸伏景光看他一派輕松的神色,一時不确定他是不知道這些藥劑對他身體會産生的影響,還是完全不在意了。他回憶起萩原之前說的關于如月琉生對這件事的回避态度,猶豫着如何開口。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可以告訴我嗎?”
關于組織藥劑這件事,如月琉生其實準備過一套完整的劇本,但是面對萩原和松田已經歪到天邊的誤解實難做出解釋,況且他們當時也還沒有猜測到這一步。現在諸伏景光隻是認為他被組織成員脅迫注射了藥劑,他在心裡整理了一下言辭,決定按照原本的劇本做出反應。
“是在加入公安部之後。”如月琉生說謊時并不想面對諸伏景光,因此他錯開眼神,似乎陷入了回憶,神情變得落寞:“當時我向公安部申請重新啟動調查我父母死亡的案件,但是被駁回了,我隻好私下調查。”
諸伏景光意識到這是難得的他願意坦誠的時機,于是神色認真,帶着鼓勵一般詢問:“後來呢,有查出什麼信息嗎?”
“算有吧……我父母死之前曾經留下過一些關于組織的信息,因此我并不是對他們全無所知,我後來也确實查到了一條線索,但是……”如月琉生苦笑一般:“等我順着那條線索調查下去,才發現那隻是一個圈套。”
他聲音很輕:“那就是開始。”
諸伏景光沉默着,這其實和他們的猜測是吻合的,如果是在加入公安部之後被組織成員注意到,那麼那時身份檔案的封鎖已經完成,他們自然隻以為如月琉生是一個普通的尋仇者,或許出于惡劣的戲谑的心思沒有殺掉他,但是……諸伏景光想,還有很多疑點尚解釋不清。
如果一切都是從畢業之後開始,那麼旅行時的那場突如其來的高燒就變成了意外。他們曾經猜測,會不會當初警校時琉生突然表現出的ptsd并不是他自己突然想起了兒時的回憶,會不會有一個刺激源,是人為的,而目的——也許可以從如月琉生剛剛的話中找到答案,是為了獲取他記憶深處,父母所告訴他的關于組織的信息。
如果一切都是從畢業之後開始,誰會在他沒有主動調查接觸組織之前就發現如月琉生并脅迫他?這似乎可能性不大,那個猜測成立的可能性也就降低了。
如月琉生的ptsd并不是從他們再次相見之後才有的,對他的創傷根源上有兩件事,一件事是突然記起的父母死亡現場,另一件事他們暫不知情,後者對他傷害顯然更深刻,他們曾經試圖把兩件事連起來,如月琉生的一番話又把它們分割開了。
他試探着問:“那個人……?”
“他應該和我的父母認識,而且對他們抱有恨意。”如月琉生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臂:“所以他沒有直接殺掉我。”
“……”諸伏景光順着他的目光落到已經被衣袖遮住的傷口處,他其實,最想最想問的是:“每次……注射後,會怎麼樣?”
會很痛苦嗎?這大概是肯定的,從萩原和松田他們的描述來看,後遺症雖然有所不同,無一都令他狼狽非常。
如月琉生卻沒有先回答這個問題,反而略湊上前,和他四目相對,輕聲:“景光。”
“沒有很難受哦,大概也就是發發燒什麼的,每次都有你們陪在我身邊。”他綠意蔥茏的眸中帶着安慰,笑容溫軟,手指尖扯了扯諸伏景光的衣袖:“不要用這麼難過的表情看着我啊。”
諸伏景光動了動唇,最終沒說什麼,隻是伸手将他攬入懷中,心髒緊貼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脈搏。
怎麼可能,不難受呢。
諸伏景光想起醫生和他說的話。
“他的血液裡有不明成分的藥物,一般的藥物都會随着時間被代謝掉,如果他最近沒有注射行為,我們考慮這是一種比較頑固的慢性毒藥。但是現在分析不出成分,他身體的器官有衰竭的傾向,最好能盡快找到那個藥物進行分析,否則不知道如果毒藥繼續破壞身體器官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我們這邊會盡快研究,看能不能制作出緩解的藥劑,一定不要讓患者再繼續注射這種藥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