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琉生對他笑,摟住他的脖頸靠進他懷裡。相接觸的肢體告訴諸伏景光這人并不放松,他聽見他顫抖的呼吸,随着手臂的收緊,如月琉生細微地顫抖着,但他還是越來越用力,像要把自己勒死在在這個懷抱裡。
“景光永遠不會讓我難受的。”他說。
諸伏景光的手按上他後頸,在皮膚接觸的刹那,他感受到懷裡人明顯一抖。諸伏景光把手松開,輕聲:“不疼嗎?”
他的語氣讓如月琉生心裡有些發慌,猶豫着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你明明很疼。”諸伏景光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回抱,聲音依舊低柔:“琉生,你在發抖。”
“可是我不是因為你……!”
如月琉生意識到自己無法解釋他是因為什麼才會被觸碰就感到疼痛,他的話卡在喉嚨裡,仍舊不肯松手,固執地重複:“我不是因為你才難受的。”
如月琉生還是很介意自己那時推開了諸伏景光,後者悲傷的表情刺痛了他。他知道諸伏景光會把他的傷痛加諸于自身,或許看着他的時候就會想:假如我能早一點發現,琉生就不會受到傷害了。
可處心積慮隐瞞的人本是他自己,傷害他的也從不是諸伏景光。
如果要保護的人反而因為自己受傷,那他想,我真是糟糕透頂。
諸伏景光被如月琉生緊緊抱着,鼻尖是他身上混雜的藥膏氣味。後者為了貼近他半個身子都懸空着,又緊繃又發抖,偏偏像是為了證明什麼,較着勁不肯松手。
諸伏景光一點也不喜歡如月琉生身上時常表現出來的,如同獻祭一般的感情。
比如此時如月琉生想說的是,如果可以靠近你去安慰你,那麼疼痛對我來說也微不足道,令我感到疼痛的本不是你。
他獻祭自己的感受,希望得到諸伏景光的歡心。
可諸伏景光想,如果會讓如月琉生感到疼痛,那他甯願永遠保持距離。他因為自責心疼而産生的低落情緒,竟然需要被傷害的人再一次犧牲。
他的悲傷與如月琉生所受到的傷害來比根本不值一提。
兩人在這一刻都固執地僵持住了。但是沒多久,他們又都開始劇烈地動搖。
如月琉生想,他的行為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逼迫,自己明明知道景光是多溫柔的人。諸伏景光想,為什麼要在現在強求對方做出改變,他才剛剛受到傷害,需要安慰的明明是如月琉生。
于是在如月琉生松手的同時,諸伏景光擁抱了他。
諸伏景光不敢用力,隻是托住了他松手後下落的身軀,那是一個不帶情欲的、純粹的擁抱,隻有珍視和歉意。
“對不起,琉生。”
如月琉生張了張唇,忽然笑了:“我能對你說‘對不起’嗎?”
“最好不要。”諸伏景光很快松開他,調整了枕頭讓他好好靠坐着,語氣認真:“你沒有做錯什麼。”
“你也沒有做錯什麼。”如月琉生追着他的話開口,咬了咬唇:“……是我要瞞着你的。”
這時的氛圍最适合開始讨論這次的事件,兩人心結暫解,終于能好好說話。可如月琉生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諸伏景光的下文。
諸伏景光坐在床頭,目光柔和地注視着他,半點沒有要詢問什麼的意思。
“是不是覺得無聊?”諸伏景光想了想:“我有一本詩集,可以念給你聽聽。”
如月琉生原本還猶豫着要不要主動提起,聞此注意力完全偏移,好奇地問:“景光看的什麼詩?”
“聶魯達的詩集,隻是偶爾看一看。”諸伏景光拉開床頭櫃,那本封皮鮮豔的詩集就擺在一旁,他拿起來随手翻過一頁,低聲誦讀着。
如月琉生偏頭看着他,詩句很美,但他一點也不記得。
“我醒來是因為睡在你心上的鳥群。”
“時時要遷徙,時時要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