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和景光對視,小孩的雙眼澄澈透亮,水潤潤地看着他。
長生趴在白術背上,有些震驚:昨天他倆還在想怎麼能讓這個小孩留下來,今天怎麼他就主動提這個要求了?
白術露出思索的樣子,糾結了一會兒。煮藥的水開了,咕嘟咕嘟冒着泡,泛起濃郁的藥味。
“好,我同意。但首先,你要告訴我你的真實來曆。其次,你要答應我,以後不随意碰爐竈和開水壺。”
“謝,謝謝您,我會聽話的!我叫萩田景,那天晚上,有人來追我的爸爸媽媽,他們把我丢到了河裡,自己去了别處。剩下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實在抱歉……”
這或許是他能編出來最貼合他被發現時的情況的謊言了。
他低下頭,身體似乎因為回憶而恐懼,輕輕顫抖着。
不管是不是演戲,總之白術接受了這個理由:“抱歉,我不該讓你回憶那些的……那麼以後,你就當作是我的弟弟,白景吧。這樣的話,就不會有人去細究你的過往了。”
長生的尾巴尖興奮地悄悄左右擺動:哦哦,主角在好心人家隐姓埋名,藏起自己的過去,慢慢成長——好經典的橋段!這些小說的作者竟然可以精準預測發生在其他世界的故事,真是奇妙奇妙。
“白先生,我媽媽臨走前告訴我,要我……唔……”他似乎有些為難地思考了一下,“哦對,要我去辦理一個新的什麼戶什麼登記,那是什麼?”
“哦,是戶籍登記,就是用于确定你的身份的證明。”
竟然真的要辦……白術有些驚訝,他為什麼這樣堅決地想留在這裡?
算了,這個孩子雖然來路不明,但畢竟不壞。而且為了不死藥,進行一些冒險也是值得的。
“好,那我們下午找個時間去。”
“謝謝白先生!我會努力幫忙的!”
哎。景光再次感歎,扮小孩真難。
下午,白術就帶他去了登記機關。辦理出乎意料的快,沒用一個小時就完成了。
景光有了個新的名字——白景。
*
吃過晚飯,他借着出去玩的機會,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零。
“我後來讓人查了L的信息,但是沒查到。對方是很高明的黑客,我們也不能太明顯的去招惹,隻能作罷。公安裡的内鬼還不知道是誰,但出了這件事,上面把我們的資料保密程度又提高了一層。”
……
“黑麥竟然是……?哈!FBI,我就知道,難怪他那副樣子那麼讨人厭。”
“對了。”景光在沙地上畫出一個簡易的輪廓圖:“之前組織boss讓琴酒他們去找過一幅畫,大緻是這個樣子……這位白術家裡就挂着那幅畫。”看到降谷零猛然睜大雙眼,他急忙補充:“不過白術不是壞人,這個我可以确定。但我不知道他對這幅畫的來曆是否知情。你幫我去查一查。對了,他是來自花家的,那邊說不定會有線索。”
交換完情報後,降谷零看着景光在他身邊,小小一個,突然笑了。
?看着景光投來疑惑的視線,他笑着說:“幸好你沒事……知道你身份暴露的時候,我……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松田他們、還有你哥哥,實在是……”
“嗯,現在你可以放心了。不過啊,零,我們當初說過,無論如何,都要繼續走下去的。”
“是啊,無論如何。”
*
第一個月,景光用來适應自己小孩子的身體,以及和白術的關系更進一步。
想要融入這裡,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當成醫館的一份子。他因此向白術提出想學習醫術。白術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同意了。
“入門的話,要先明白人體的五髒六腑、十二經脈,掌握望聞問切四法,了解陰陽五行之術,表裡、寒虛實熱,方劑處方制法,藥物性使用……你想從哪裡學起?”
景光頭都大了一圈。
好在生活再次回到了正軌,沒有了爾虞我詐的工作環境,景光的傷好得格外快,學起來也很賣力。要不是白大夫做飯的手藝實在差了些,他都覺得自己要長胖了。
在不蔔廬混熟了之後,常客們也都認識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孩子。每每有人問起,白術都會扶一下眼鏡,認真地回答:“這是我二姑家小舅外孫的姨姨的表侄,因為想出國來看看,就托我照顧了。”
這一串定語聽下來,大有把族譜都篩過一遍的架勢。人們都分不清這是什麼關系,也就不細究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關系。”白術悄悄和景光這樣解釋。
在連續一周吃外賣、喝養生湯或者粥的日子過後,景光實在忍無可忍,自告奮勇說他很會做飯,在家經常擔任主廚。白術将信将疑,但當景光把成品端上桌後,是長生在沉默中下了決定。
“哎,這才像話。以後,就由小景來做飯吧。我在旁邊護着,不會有危險的。”
她一口咬掉了半個鳥蛋燒,看來蛇嘴很大是真的。
不過景光了解白術的口味,大部分菜還是往清淡健康的方向做。即使這樣,也比白術“隻能熬好一個瓊玉果湯”的手藝好了很多。
景光旁敲側擊打聽過幾次,白術和長生卻都對那幅畫語焉不詳。後來也就放棄了。
他想過離開,但小孩的身體讓他受到很多限制,零又說公安那邊讓他目前待命就好,他應了下來。
或許是有一點私心在身上吧……白術身體不好,他早就知道,但是隔三差五就那樣發作一次,實在讓人放不下心。
他每天都會在白術坐診時在旁邊看着。雖然對許多内容還一知半解,但他也能看出這個他從未接觸過的中醫有多神奇。
白術待人有自己的一套章程。若是家裡條件不好的病人,他會象征性地收下價格極低的診費,通常連藥材錢都不夠付。那些看起來就是大富大貴,來看診多是找樂子或好奇的,白術也會相應多收不少錢。
不過能遇到的窮人富人說到底都是少數。大部分則是在這個城市最常見的中産階級。景光數了數,平均每天來二十個人左右,其實不算多,但似乎勉強夠平衡收支。
白術的作息非常規律,每天都有固定的作息時間。早起之後,白術會監督他練一次八段錦,自己則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喝些茶,吃幾塊點心。
第一次接觸神秘的中國功夫,景光有些隐秘的激動。白術教給他的動作都很簡單,按照節奏也能輕輕松松做完。但就是這種動作,卻能讓他一天都精力充沛,連傷都好得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