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為何選我?”
“你覺得呢?”
“針黹女紅,琴棋書畫,我一概不會。風花雪月的雅趣我亦不懂。我不明白你究竟看重我哪一點。”
“那些東西你都可以不學可以不懂,你隻需養好你的花,做你喜歡的事。”
“你怎知道?”
甯如玉笑了笑,自腰間香囊中取出了一朵尚有輕霜的茉莉:“冬植茉莉,可不多見。”
“郁離,你隻有在攬芳華才能發揮最大的價值。”
“價值?我對你來說……是有用的嗎?”
“你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白晝天光傾瀉而下,湧入蘇郁離眼中,給衣袂飄飛的甯如玉周身鍍上了一層朦胧柔光。
她沉寂已久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
甯如玉将純白茉莉簪在她發間,溫柔道:“我會讓你揚名。”
甯如玉說到做到,蘇郁離所種反時花一時百金千金都難求。
她終于有了一絲被認可的感覺,或許阿爹阿娘如今也會對她刮目相看。
她不想讓甯如玉失望,更不想辜負自己,整日掘土培花,潛心鑽研養花之法。她配置的養花秘方不僅能讓花葉不衰,甚至能讓昙花停駐,在達官顯貴之中頗受歡迎,流水一樣的白銀被送進了攬芳華。
甯如玉待她更勝從前。
哪怕他事務纏身,也會抽空陪她一起用飯;記得她喜食魚脍,不能吃花生;知道她怕苦,給她買來數不清的蜜餞果子……他甚至記得她無意說過的話。
所有的所有,都是她從前的奢望,輕易便沉淪在溫柔鄉中。
甯如玉冰涼的指尖撫過她雪白肩上的朱紅系帶,“郁離,我不喜歡紅色。”
蘇郁離的臉頰因緊張而浮起一層薄淡的紅暈:“都聽公子的。”
他這才滿意,在她柔軟的耳垂落下一吻:“世間珍奇花木無數,都不如一朵解語花。”
自此向下,羅衣颠倒。
攬芳華女子衆多,她每每站在人群中與甯如玉相望,心底總會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隐秘的快感。
她才是萬花叢中最特别的那一朵。
她以為自己可以打破規矩。
冬至日,恰逢甯如玉要誦經祝禱,蘇郁離自作主張為他煮了一碗長壽面。無人知曉甯如玉的生辰,她亦是在他醉酒後意外得知的。
蘇郁離蹑手蹑腳地靠近,渾然未見腳下踩着符紙,窺見了直接将她推向死亡的一幕。
觀音像上方挂着一幅紅衣美人圖,再向下是一面菱花鏡,鏡中人梳朝雲髻,正描眉點妝。貼好花钿後,她緩緩起身,祭奠一樣傾灑杯中酒,随即她又扔了酒杯,光着腳在地毯上翩翩旋舞,紅衣欲燃。
近了,近了,再近一點……
一瞬間,蘇郁離耳邊響起尖銳的鳴聲,她幾乎什麼都聽不見了。
碗碟傾覆,長壽面灑了一地。
蘇郁離驟然被拽住頭發,拖進了房中。
她跪在觀音像前忍不住顫栗,後頸被狠狠掐住,不得不轉頭與那雙陰郁的桃花眼對視。
甯如玉撥弄着鬓邊步搖,搖首歎道:“郁離,你越界了。”
“怎麼懲罰你好呢?”
蘇郁離正欲辯解,忽感頭頂一松。像已經過去的每個溫存的夜晚那樣,甯如玉扯下了她的發帶。
可這一次,甯如玉用發帶綁住了她雙腕。
她還來不及掙紮,下颌便被卸下。甯如玉粗暴地将酒壺塞進她口中,辛辣割喉的烈酒灌進胃裡,又順着急促的呼吸上湧,嗆得她涕淚橫流。
她絕望地攥住甯如玉赤紅的裙擺,驚恐搖頭,懇求他停手。
甯如玉的指腹擦過她流淚的紅腫雙眼,問:“我今日這身打扮好看嗎?”
蘇郁離錯愕不已,糾結着點了頭。
甯如玉擡手打了她一耳光。
“誰允許你這樣說的!”他像是被觸及逆鱗,臉色愈發陰沉可怖,幾乎癫狂。
“賤人!你們都是賤人!”
甯如玉莫名的發瘋令蘇郁離不知所措。
無情的鞭子如狂風暴雨打在她身上,皮開肉綻,還要勾連一半血肉,任她如何求饒都沒用。
拼命反抗中,酒壺被砸碎,鋒利的瓷片劃破了她的嘴唇和齒龈。她痛得幾要昏厥,又被拖進了牆後的密室。
甫一進來,類似腐肉的濃烈的酸臭氣味便從四面八方湧來,令人作嘔。
蘇郁離費力地睜開眼,一截光秃秃的斷指正砸在她眼皮上。
“啊!”
蘇郁離爆發出恐懼的尖叫,目眦欲裂。
“啧。”甯如玉很不耐煩,“真是不聽話,我允許你叫了嗎?”
蘇郁離不敢答,甯如玉撕開她破爛的衣襟,鐵鍊穿透琵琶骨,将她同斷指的主人一起吊在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