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夏樹咬的就是他的肩膀。
所以,剛剛說他不記仇還真是說早了!
夏樹并不覺得累,平時修車站得可不少。
但易年這話裡話外像是在挑釁一般,笃定她不敢過去坐。
可偏偏她不願被人拿捏,于是編輯完信息,便走向候診椅,在與易年隔着兩個空座位的地方坐了下來。
金屬座椅沒有溫度,夏樹後背露在外面的皮膚碰上去的一瞬間,打了個激靈。
她本能地坐直後背,雙手環抱着夠到背上,搓了搓被座椅刺激到的皮膚。
“冷的話就把衣服穿上。”
易年視線落在夏樹系在腰間的工裝外套上,語氣淺淡。
夏樹微微側過頭,用同樣淺淡的語氣答:“不冷。”
又是一陣沉默。
時間走得很慢。
明明才過了幾分鐘,卻像是度日如年。
她真希望易雯溪快點包紮好,或者是保欽元趕緊來,早點打破這要死不活的氣氛。
“你……真不記得我了?”他輕咳一聲,突然說。
她的視線随意散落:“記得,怎麼會不記得,你可是我的财神爺!”
夏樹并不想怼他,易年原來确實也是她的活财神。
但才說完這一句,她就感覺自己的語氣不太友好。
這也怪不得她,平日裡都跟大老爺們兒打交道,早就沾染了一身男人的粗莽。
“那剛剛在大廳,我說你是白眼狼你也沒反應。”
易年的語氣聽上去一如既往的平淡。
夏樹笑了:“你想讓我有什麼反應?哪有人一上來就叫别人白眼狼的?我當時不搭理你,是不想當着你姐的面罵你!”這是事實。
“七年沒見,”他輕揚起眉眼,淺勾着一邊唇角,“你怎麼變得這麼刺頭,惹都不敢惹!”
語氣不似先前争鋒相對,更像是老友調侃。
他這話一出,過道裡的氣氛似乎緩和了許多。
“都叫我白眼狼了,還說不敢惹?”夏樹眉眼尾稍擡,不甘落後,“話說回來,現在知道我的德性了,勸你今後别輕易惹我。”
兩人對視的那一瞬間,空間似乎拉回到了從前。
她曾把他當成重要的朋友。
除了最後見面那次的不愉快,少時的夏樹和易年,也算相得無間。
下一秒,四目相對,兩人同時揚了嘴角。
嗯。
這好像才是老同學久别重逢的正确打開方式,輕松、舒坦。
“好久不見,老同學。”夏樹揚起右手在空中擺了擺,認真跟他打了招呼。
易年的目光被晃動的手吸引,浮出些許暗色。
視線在夏樹的掌心定格兩秒。
“好久,不見。”他說。
夏樹的第一反應是,易年看見她手心的繭了。
雖然她毫不介意自己的繭,但是易年肯定接觸不到手上有繭的人。
就這樣把手攤開在他的面前,再加上他暗沉的眸色——
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在賣慘一樣。
她立即将手縮了回來,半握成拳,平穩地放在雙腿上。
他的視線追随着她的手,夏樹覺得有些别扭,收斂視線低下頭,突然看見褲子外側沾了些黑色機油,因為是在側邊,她先前并未注意。
易年就坐在沾着機油的那一側,她抿了抿唇,将腰間的外套扯過去蓋在那一點機油上。
“對了,聽說你一直在國外,什麼時候回來的?”
“沒多久。”
夏樹點了點頭,不知道應該再說點什麼。
“你呢?”易年輕咳一聲,“這幾年都挺好的吧。”
“我啊,”夏樹手指搓着衣角,“現在弄了個汽修廠,就修修車洗洗車什麼的。”
易年眉頭輕蹙,未置一詞。
夏樹又補充:“對了,你應該不知道,高中畢業我就學汽修去了。”
易年還是靜默無語。
金屬座椅的這一頭是社會最底層的汽修工,另一頭是上流社會的公子哥。這樣差異分明的兩個人放在一起,好像确實沒有什麼共同話題。
非要硬聊的話,聊修車?聊洗車?
那還不如不聊。
“老同學,”易年悠然叫她,“待會兒沒事的話,跟我姐一起吃個飯。”
夏樹努了努嘴,沒立刻回話。
“算了吧,你姐姐都骨裂了,應該讓她回去好好休息,等她好了,我請。”
“她?”易年臉上挂着淺淡的無奈,“她要是會老老實實待在家,她就不姓易了。”
“……”
夏樹未置可否。
主要是他這話說的,實在讓人不好反駁。
易年垂下眼簾,看不清神色。
他的手指搭在空的座椅上交替敲擊,咔咔作響。
“不想去就算了,我也不勉強你,待會兒你自己跟她說。”
雖然易年松了口,但他這語氣像是帶着脅迫。
夏樹牽強地擠了擠嘴角。
她倒也不是不願意跟易年和易雯溪吃飯。
隻是一方面易雯溪确實需要好好休息,另一方面,她和保欽元都出來了,廠裡隻剩下兩個徒弟,還有一堆事沒做完,怕他們忙不過來。
“待會兒再說吧。”
夏樹話音剛落,保欽元出現在了過道轉角處。
她的視線略過易年的頭頂,小聲朝那邊喊:“小保!”
尾音剛落,易年手上的動作頓住。
他快速滾動了下喉結,擡眼看向夏樹,點漆的雙眸閃過一絲慌促。
“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