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班會課的主題是競選班幹部。令潭楓丹驚訝的是,竟然有不少人起哄讓胥辛去參選。
後來潭楓丹才知道,雖然在她的印象中胥辛成天一副怼天怼地、全世界都虧欠了他的樣子,但是在旁人眼裡,胥辛的風評卻是相當不錯。
高大英俊,雖然會和女生開玩笑,卻不會碰那些鹹濕的話題,舉止紳士又風趣幽默;和男生在一塊玩時,為人随和,從來不端着或炫耀自己的家世或身上的名牌,球品好,憑技術說話不玩髒的,偶爾擦碰也不抱怨。待人接物,無論貧富貴賤,成績好壞,都待人平等,一視同仁。畢竟誰有錢,都不可能比他胥少爺有錢,誰成績差,也不會比校霸他更吊車尾。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的出手大方。據說有一次他把新款遊戲機借給某個家境普通的男生,男生上課玩的時候被老師發現沒收了,說高考完了再還給他。這款遊戲機價值男生父母一個月的工資,他兩股戰戰去找胥辛商量,希望對方能寬限些時間,趁着老師不注意,自己偷偷遛進教室辦公室拿回來。
胥少爺聽完,直接一甩劉海,偷,為什麼要這麼麻煩?剛好最新款馬上要發售了,等到手了要不要借你玩?更不用提大少爺動不動就惠及全班的飲料零食,打球搭子經常請客吃飯,幾乎讓他多了一個“義子團”,人送外号“胥總”。
明明有錢人隻是手縫裡漏出的無足輕重的一捧沙,接在普通人手裡卻如同金子。寬容大度的善意,對于不同人來說,價值并不相同。
至于胥辛的混混朋友們,在正處于中二年級的高中生眼裡,不管是憑真本領還是“鈔能力”,能有這麼一群兇神惡煞的小弟們跟着簡直帥呆了,至于他們到底做了些什麼,沒人關心。
鐵錘沒落到自己身上時,路人隻會品鑒鐵錘大不大,成色亮不亮。
而唯一知道胥辛和他的小弟們做了什麼的當事人楊君澤與潭楓丹,都是緘默不語。楊君澤的原因,潭楓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真的是害怕了。
潭楓丹每天進教室前都在猶豫是先伸左腳還是先伸右腳,生怕一個不注意就刺激到大魔王記憶恢複了。心驚膽戰坐下後,又因為胥辛扭頭朝她這邊多看了一眼而瑟瑟發抖如臨大敵。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胥總”每天日理萬機,上課忙着補覺打遊戲,和狐朋狗友飛小紙條(雖然他們明明都有手機),下課忙着去小賣部逛操場打籃球,總之就是沒時間搞學習,再加上時不時遲到早退,“胥總”寶貴的精力壓根無暇分給他普普通通的同桌。
一個高挑的女生走上講台做自我介紹,吸引了所有同學的注意力。她實在是漂亮的驚人,雖然隻是和其他女生一般穿着松松垮垮的運動校服,卻如同水蜜桃般清新甜美。
她的聲音十分悅耳,語調如同播音腔,全程保持着露八顆牙齒的标準微笑,競選發言也十分得體,舉止落落大方,表現力壓其他候選人,毫無意外高票當選班長。
王佳妮,潭楓丹記下了這個名字。作為一個埋首書堆的社恐,潭楓丹光是想象要面對台下這麼多觀衆就緊張的直冒汗。
看着台上坦然自若迎接衆人掌聲的王佳妮,潭楓丹暗自豔羨,如果我也能成為這樣光彩照人的美少女,楊君澤會不會多注意到我一些呢?
再看看自己,瓶蓋厚的眼鏡片,幹枯的短發遮住了半張臉,藏在下面的是惡心的青春期痤瘡。還是晚上再想吧,畢竟夢裡什麼都有。
台下,不少人的目光都如同潭楓丹一般,黏在王佳妮身上移不開眼。當然也有例外。潭楓丹邊鼓掌邊瞟了一眼同桌,胥辛打發完同學們的起哄後,就繼續沉迷遊戲。似乎是對弈雙方已經進入白熱化的程度,他鏖戰猶酣,整個人完全置身于教室之外了。
重新組建的25班安分了不少,紀律班風有所好轉,但是任課教師們仍舊十分默契的不管胥辛上課在做什麼。潭楓丹起初以為是他表現太差老師放棄了,步入社會以後,她才明白,有的時候,能當空氣,也是一種特權。
但是事情總有意外。英語課的任課教師吳老師是一個略顯迂腐的中年人,年輕時喝過“洋墨水”,有點理想卻是高不成低不就,回到老家重點中學教書。吳老師上課喜歡提問,但是又沒有幾次滿意的,久而久之台下總是一片鴉雀無聲。
“真的沒有同學願意回答嗎?”吳老師巡視一圈教室。
寂靜中,傳來一聲粗壯的“達咩”。
衆人的目光集中在潭楓丹身上,潭楓丹驚慌失措,左右擺頭,四下尋找,這才發現是她旁邊的胥辛。
胥辛這時也回過味來,沖着老師笑笑,把耳機插緊繼續。
也許就是這份淡然點燃了火藥桶,吳老師打破了長久以來老師們不言自明的默契,勒令胥辛站起來回答問題:“把我剛才說的那句翻譯一遍。”
胥辛的課桌上一片空白,他茫然的看向同桌的課本,當然在潭楓丹心中是面帶恐吓,眼含威脅--
然後潭楓丹就從了,手指顫顫巍巍的指向老師剛剛指向的那句。
雖然吳老師的目光也很可怕,但是坐在旁邊的校霸更可怕。
“咳咳!”吳老師發出警告,潭楓丹不敢再有什麼大動作,正想着如何在老師的眼皮底下提示他,沒想到的是,胥辛自己答出來了,雖然用詞不太準确,但是大概是那個意思。
吳老師怒目圓瞪,繼續用英語提問,胥辛對答如流,甚至口語聽起來比他還要地道幾分。
胥辛的小弟,以錢多多為首,從第一個問題就開始起哄,最後更是有人開始吹口哨,歡樂的氣氛讓吳老師直接下不來台。
“安靜,我叫你們安靜!”吳老師怒吼,又訓斥道:“有的同學,仗着自己家裡有錢多出過幾次國,就覺得自己了不起。學生最重要的是什麼,是你們自己學習的态度和能力,這才能讓你們走得更長遠。”
“郭校長不是常常說,學生最重要的是分數嗎?”胥辛突然開口道。
領導的話不好直接反駁,吳老師抱臂等着他的下文,問題是這玩意兒你也沒有啊。
胥辛繼續道:“同學們在這裡苦幹什麼,不就是是為了一個好成績嘛,平時保持好成績,高考能有好分數上好大學,畢業了能進大公司找個好工作。”胥辛停頓了一下,攤開手道,用帶着蠱惑的語氣:“不過我嘛,已經在終點處等着大家了。我承諾,以後不管是哪位同學,如果畢業了對我們家企鵝跳動公司有興趣,無論你的學曆有多難看,報我的名字,一定給你個試用的機會。”
胥辛好清純好不做作的炫富言論,在一秒的安靜後,引發了掌聲雷動,畢竟這是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即使是在看似純白校園裡的學生們也一樣。
吳老師氣的語無倫次道:“胥辛,你年紀輕輕就……”
“吳老師。”胥辛直接打斷了吳老師,語氣漫不經心,眼神滿含挑釁:“現在如果有一個去大公司當高管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機會,你還會繼續留在這裡當老師嗎?”
“你,你你,你!”吳老師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一連說了好幾個你,他深吸了一口氣,直接放棄了和胥辛講道理,轉而訓斥道:“你給我出去站着,今天要麼你走,要麼我走。”
胥辛聳了聳肩,在同學們的夾道歡送中,拎着遊戲機走出了教室,步伐悠閑,好像他不是出去罰站,而是在走好萊塢的星光大道。
有的人天生是牛馬,有的人出生就在羅馬。一群牛馬為天生羅馬人歡呼鼓掌,也不知道誰更可笑。
那之後,凡是英語課,胥辛必翹,吳老師每每經過時,會站在胥辛空着的課桌旁停頓一會兒,沉默不語。又過了半學期,吳老師和15班的英語老師對調。
新來的英語老師姓周,是位女老師,馬上要退休回家帶孫子,心思不在教學上,課堂紀律抓的很松,胥辛這才回來。每回看着胥辛的小紙條從她頭上飛來飛去,潭楓丹就格外思念吳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