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葬禮是按照老家的習俗舉辦的,親屬要在死者的靈柩旁守夜三天。前兩夜胥辛主動要求守着,事實上他白天也沒離開,兩天兩夜不吃不喝抱着棺椁的樣子把殷女士吓着了,第三天說什麼也要把他拎走,強行喂飯又洗漱了一番,扔在床上出去接待賓客了。
胥辛躺在小時候睡過的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闆,和奶奶一起的美好時光不停在腦海裡浮現,根本睡不着。黃昏臨近,最後一波來吊唁的賓客們紛紛離去,想着今天就是最後一晚了,胥辛又溜回了靈堂。
說來也怪,也許是因為奶奶的陪伴很溫暖,剛才怎麼也睡不着的胥辛,眼皮子一耷拉就滑在地上睡着了。
胥辛是被一陣碰撞聲和水聲吵醒的,雖然沒吃過豬肉但也見過豬跑,胥辛立刻反應過來兩人在做什麼。
此時已經入夜,月上梢頭,在窗邊灑下一片清輝,躺在屋内最裡面的胥辛,被籠罩在完整的黑暗中,又被棺椁遮擋了視野,在靈堂前,像動物一樣交合的男女,渾然不覺屋内還有第三人的存在。
本應按照習俗點起的蠟燭,看起來像是剛熄滅不久,燭心透着隐隐綽綽的紅光,窗外吹來一陣燥熱的夏末晚風,将白燭最後的光與熱徹底掐滅。
艹,這狗男女也不看看是什麼地方,勞資要讓他們社死!胥辛抑制住怒氣,打開了手機偷拍,細心的關掉了閃光燈,不過也因此拍得十分模糊,壓根看不清兩人的臉,隻是身影頗為熟悉,女人按捺不住的細碎的嗚咽聲也很耳熟。
艹,我爸去哪了?今晚不應該是他守靈嗎?胥辛一邊埋怨着他不靠譜的爹,一邊猜測着這對狗男女到底是哪個熟人不要命了敢玩這一出,很快兩個問題的答案他都知道了。
兩人完事後抱着溫存,狗男人張口就是:“還站得穩嗎?要不要我抱你洗完了再回去。”
這個低沉磁性的聲線,胥辛絕不會認錯,是他爸胥銘宏的聲音。這個聲音總是一本正經地教訓他,而胥辛也把爸爸的話奉為圭臬,畢竟有哪個孩子在年少的時候不崇拜父親呢,更何況他爸是活着的傳說,
女人怯怯地說道:“銘宏,我們還是走吧,這樣對不起阿姨。”
在胥辛的記憶裡,女人的聲線總是溫柔如水,是楊君澤的母親李惠蘭,總是比他的親生母親更耐心的對待他,胥辛曾經偷偷地在心裡把對方認作了第二個媽媽。
“有什麼對不起的,要不是她阻撓,現在你應該是我的妻子,我就是要讓老太婆好好看看,沒有我胥銘宏得不到的。”男人滿不在乎的說着,又低頭親了上去。
胥辛被巨大的沖擊席卷,兩人什麼時候結束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他說有重要的事情想找他媽談談時,正在接待客人的殷女士讓他回去再說,所以當胥辛終于把視頻拿給他媽看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天之後的事情了。
殷斯年看完後,開口的第一個問題是:“你還有備份嗎?”
胥辛搖了搖頭,這份婚内出軌的鐵證,若是被胥銘宏知道了,的确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胥辛正想習慣性地拍彩虹屁,還是太後心思缜密時,他媽擡手一扔,把胥辛的手機從窗外扔了下去,摔得粉碎,毀屍滅迹得十分徹底。
少年滿臉愕然看着他的母親,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女人一樣。
女人面不改色,從容自如地舉起了手磨咖啡,抿了一口,動作十分優雅,悠悠道:“因為利益比愛情更堅固。”
見胥辛還沒有回過味來,殷斯年女士耐着性子同他解釋了一番,企鵝跳動公司馬上要去納斯達克上市了,這種時候任何負面新聞都會影響股票定價,更何況胥氏夫婦作為公司最多股份持有人,如果傳出可能關系破裂的消息,即使當事人否認,甚至會直接影響上市。
你隻不過是失去了天真,我和你爸可不能割舍掉綠油油的票子啊!
而且,既然你都知道了,媽媽也就不瞞着你了。其實最近吧,媽媽和你崇拜的那個籃球新星處的挺好的,你想不想下回和他打籃球啊?作為媽媽摔壞你手機的賠禮道歉。
殷斯年女士邁着婀娜多姿的步子走了,留下滿臉呆滞的胥辛,接受着來自新世界的洗禮。
既然自家父母不關心,胥辛想到了另一個當事人,他的發小楊君澤,想同他商量這件事該怎麼辦。
胥辛呱啦鋪墊一通,剛剛說完他偷拍的事情,向來冷靜沉穩的楊君澤第一次打斷了他,滿臉煞白地祈求道:“胥辛,你能不能把視頻删了,忘了這事。”
艹,你他媽怎麼和我媽一個反應,難道你小子也投資了企鵝跳動。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胥辛反應過來,激動之下甚至扼住了楊君澤如天鵝一樣白皙颀長、一扭就斷的脖頸:“你他媽早就知道了?”
被掐得喘不過氣來的楊君澤點點頭。
胥辛雙目布滿血絲,兇狠如厲鬼一般:“你為什麼從來都沒告訴過我?”
楊君澤白淨的臉憋得通紅,勉強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對……不……起,我……有…苦…衷……”
胥辛搖着楊君澤的身體,不停大聲質問,但是對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多吐出一個字。
楊君澤停止了掙紮,一動不動,任其宰割,分明是到了極限,胥辛趕緊松開了手。
楊君澤如獲新生,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胥辛背過身去不敢看他脖子上鮮紅的手印,生怕一回頭就會心軟,他問道:“楊君澤,你是不是從沒把我當過兄弟?”
楊君澤看着少年好像被全世界背叛的孤單背影,想要和盤脫出深埋心底的秘密,但是那些秘密早已生根發芽,長出粗壯的枝蔓,融入他的血脈筋絡,他害怕一旦這些秘密在陽光下煙消雲散,名為楊君澤的軀體也會碎成一塊一塊。
胥辛沒有等到答案,決然離去,從此再也沒去過楊君澤的家。
他滿腔的憤怒如同奔湧不息地潮水想要尋找一個發洩口,他想到了那些對他奶奶視而不見的路人。
罪魁禍首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被起訴判刑,失職的康叔也被開除,事後還發現康叔之所以那天沒有陪着老太太去買菜,就是為了去賭博,甚至配合警方順藤摸瓜打掉了一個地下賭場和其背後的黑惡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