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有會員願意前仆後繼地交會費呢？公司又怎麼存續？”胥少爺從小耳濡目染，他知道，即使是天使投資人，即使PPT做得再漂亮，也是會定期去看看他投得錢被如何使用，沒點成果怎麼會有人繼續投資，難道郁香香和陳宇瓊能精準找到人群中的傻子？

張經理為兩人解釋了一種古老但極富有生命力、曆久彌新的騙術--龐氏騙局：“項目是假的，但是分紅是真的，公司會用新會員繳納的會費支付舊會員的分紅。”

“那我看到的場景呢？”好學生潭楓丹再次舉手提問，舉例自己偶然路過的“成功人士分享會”。

她還看過公司廣告，什麼大齡寶媽重出江湖成功創業、創業後我買下了當初解聘我的公司、當上老闆後出軌老公爬回來想要當狗被我啪啪打臉……聽着就爽。

“都是托。”張經理的回複言簡意赅，見兩人半信半疑，他還找到了所謂“成功人士”的橫店演員證，恰好就是潭楓丹偶遇那場的中年女人。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設置分享會呢？豈不是加大了風險？”胥少爺覺得自己找到了疑點。

“這隻是我的推測，隻有一定年限的高級會員才能使用的創業資金，是在設置一個誘人的終極大獎，分紅并不能留住所有人，也有聰明人賺了錢就跑，要讓資金沉澱下來，需要更深地去挖掘人性的弱點。”

張經理言語平靜，兩人卻感覺不寒而栗，國内某官員曾說：“收益率超過6%就要打問号，超過8%就很危險，10%以上就要準備損失全部本金。”收益越大，風險越大，人們并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卻終究敵不過賭徒的本能，更何況這種貪欲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夢想。

郁香香用來蠱惑人心的并不僅僅是金錢，還有夢想。

你真的甘于平庸嗎？你難道不想冒險嗎？你還要停留在原地嗎？你難道不想變成更好的自己讓家人幸福嗎/

上升通道無門，家庭生活枯燥不受重視，口腹蜜劍的夢想推銷員蠱惑着陷在職場和家庭雙重困境的中年女人們拿出她們為數不多的積蓄，甚至去借款、貸款，拼盡全力去奔赴一場鏡花水月的夢。

受騙的人真的僅僅就是貪嗎？

潭楓丹還在唏噓不已，電話鈴聲響起，張經理看了一眼号碼，略表歉意接起，因長期熬夜本就無精打差的臉，變得面如金紙，說道：

“郁香香要跑了！”

“那還不趕緊攔下！”胥辛恨不得趕緊騎上他心愛的杜卡迪風馳電掣，親自去抓住郁香香。

“但是警方還沒有介入？”張經理遲疑了，咨詢公司的調查本就是遊走在灰色領域，他們有什麼權力攔着一個外國人回去，搞不好弄成非法拘禁，對象又敏感，雖然胥辛是大客戶，但是公司上新聞的話可就不值當了。

郁香香已轉入外籍，前面張經理分析，這也正是她找陳宇瓊當法定代表人的原因，畢竟外國人在國内開公司多有不便。

“那就報警啊，你現在掌握的證據交過去，足夠立案了吧。”小少爺聳聳肩。

張經理看向了潭楓丹，此刻她的腦子裡正在天人交戰，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寫得是陳宇瓊，無論她是共犯還是受騙，都很難脫開關系。

“張經理，你能收集到這麼多資料，說明資金運轉困難，這個龐氏騙局已經快維持不下去了，有很多受害人在維權？”潭楓丹問道，眼睛緊緊盯着張經理，很多之前想不通的問題在此刻變得清晰起來。

龐氏騙局說白了就是拆東牆補西牆，資金缺口始終存在，否則豈不是能左腳踩右腳螺旋上天？

張經理點了點頭。

潭楓丹努力回想前世聽到的隻言片語中透露出的信息，陳宇瓊欠了一屁股債，她并沒有賺到什麼錢，依然過着節儉的生活，甚至看到郁香香花錢大手大腳鋪張浪費，還會勸她。

也許，郁香香找陳宇瓊做法定代表人，不僅是因為其身份在國内設立公司的限制，更是為了找個“替罪羔羊”，方便出事的時候跑路。

也許，前世，陳宇瓊之所以會選擇自盡，正是因為郁香香跑了，傳銷一般最先發展的就是身邊的親朋好友，陳宇瓊估計還霍霍了不少中間人，是山窮水盡後絕望的選擇。

“報警吧。”趁着還來的及，郁香香肉身還沒跑出去，她的贓款大概率也沒轉移出去，如果能找到這些錢賠給受害人，再證明陳宇瓊并沒有參與騙人，沒準可以輕判。

潭楓丹擅自作出了她認為的最優解，而她不會想到這個決定會在未來會如同推倒多米諾骨牌，引發一系列連鎖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