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歡迎新舍友的到來，804宿舍約定晚上聚餐。下午是四節金融專業課，好久沒有經曆如此高強度的學習，潭楓丹怏怏地挪騰到烤肉店，朱莎和沈思思已久候多時。

肥瘦均勻的肉片在電烤爐上起舞，随着滋滋的響聲，散發出油脂的香氣。

學校旁邊的烤肉店，不必指望有多麼高品質的肉，勝在量大管飽，和着香辣可口的蘸料，到了永遠饑腸辘辘的大學生肚子裡，也是别有一番風味。

肉下五盤，RIO四杯，三人這才緩過饞勁，說說笑笑，很快融入到了一起，沈思思逐漸放開了些，不像之前那般拘束，連潭阿姨都感覺自己年輕了十歲。

隻是四人的座位，缺了一個，總是有些遺憾。

和預期的一樣，盧含玉沒有來。

朱莎和沈思思都極力避免提起沒來的第四人，所以當潭楓丹猝不及防地抛出這個深水炸彈時，兩人露出了惆怅的表情。

雖然當着外人吵得那麼兇，但這下意識的反應，說明還是有感情的，至少朱莎和沈思思對盧含玉是有的。

潭楓丹壞笑着提議：“盧含玉這家夥真不合群，要不我們把她踢出宿舍吧？”

沒想到，素來說話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沈思思先站出來阻止：“我覺得這樣做不對吧。”

見目光聚集于己身，沈思思像是這才注意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後知後覺地臉紅起來，她小聲解釋道：“含玉已經被傷害過一次了，我覺得不應該讓她再經曆同樣的遭遇。”

沈思思用的詞是“傷害”？

潭楓丹追問，朱莎補充道：“哎，盧含玉換宿舍，并不是她的錯，而是她原來宿舍的三個妹子太奇葩。”

“那三人要麼是富二代，要麼是官小姐，特别鋪張講究，盧含玉忙于搞學習，和她們尿不到一個壺裡去。是那三人想讓盧含玉和她們保持畫風一緻，盧含玉受不了，才主動提出換宿舍的，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傳着傳着變味了。”

流言不可盡信，潭楓丹深以為然也。

朱莎又感歎道“其實那家夥一開始性格也沒有這麼糟糕，我們認識是在一堂通識課上，我和她坐到了一起。老師要求組隊完成作業，當時剛開學，盧含玉課堂表現好，一看就是學霸，想抱她大腿的人不計其數，我這一頭紅毛看着得不靠譜，就被落下了，其實我成績很好，能力很強的，是那些家夥看人下菜，不識貨……”

此處略去朱莎吹噓自己中學時代光輝事迹若幹字，潭楓丹和沈思思聽得都快睡着了。

“總而言之。”朱莎終于繞回了正題：“盧含玉堅持組隊要帶上我，當時我還挺感動的，你知道吧，就是那種被堅定選擇的感覺。”

“後來見她總是悶悶不樂，我追問了好多次，她才願意說出原委，她來我們宿舍做小組作業的時候，誇過幾次宿舍氛圍好，我便問她要不要換到我們宿舍。”

潭阿姨摸着下巴思索，雪中送炭，盧含玉聽起來算是個好孩子，怎麼會變得如此冷漠呢？

宿舍營業的确不可取，但是盧含玉明知朱莎會這麼幹，仍然願意換宿舍，換了後嫌吵，又有過河拆遷之嫌。

也許，盧含玉介意的，并不僅僅是宿舍吵鬧的問題。

朱莎回憶道：“丹丹，你這麼一說好像是，她剛換過來還好好的，一周前突然變得不對勁起來，看啥都不順眼，老挑刺，我們才吵起來的。”

一周前發生了什麼呢？沈思思似乎想說什麼，欲言又止，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開口，髒橘發色的女孩卻渾然不覺，還在念叨着：“哎，老盧之前也提過，她高考失利，父母覺得很丢臉，要求她考研一定要考到TOP2的高校，她現在是不是精神壓力太大，很焦慮，所以才會有這些反常的行為，我們是不是應該和她多聊聊……”

潭楓丹觀察兩人的神情，看來真正能解謎的人，還得靠沈思思，隻是如何從她嘴裡撬出信息，成了一個難題。

她附和着朱莎的話，話鋒一轉，毫不委婉道：“莎莎，我覺得哪怕不是為了盧含玉，你的宿舍美容店，營業模式還是應該有所改變，比如采取預約制，在限定的時間招待客人，現在這樣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作，對你的學業，你的健康，你的生活，都會有影響。”

集體生活，有的事情可以彼此包容，有的問題不容含糊。

朱莎性格散漫，基本上來者不拒，有時候晚上十點還在做美甲。她嘟囔着嘴，為自己辯解：“可是我的主要競争力就是方便，而且我真的很缺錢……”

在潭楓丹溫柔的注視中，朱莎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沒了底氣。

歸根到底，朱莎也不是不顧他人感受的人，之前抱着和盧含玉置氣的想法，才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她嘴上不說，實際上還是為打擾了舍友的安甯而心懷愧疚，經常請大家吃飯和零嘴。

這頓為潭楓丹準備的歡迎宴，朱莎事先就放出豪言，大家盡管吃，别客氣，她請客。

潭阿姨把道理掰碎了給桀骜不馴的小姑娘講，小小年紀，能賺錢養活自己，已經很厲害了，所以有的時候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能省則省，比如說今天這頓飯，就應該AA。

朱莎不服氣道：“一頓飯錢我還是有的，我朱莎才不是小氣的人……”

“等你畢業賺錢了再兌現嘛，以後你請我們吃米其林餐廳供應的頂級和牛，苟富貴，莫相忘啊。”潭楓丹笑眯眯地開導她轉變金錢觀念。

其實有助學貸款，開源節流，朱莎的負擔并沒有想象中那麼重，自然也無需拉長營業時間，拼命賺錢。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無論朱莎接下來提什麼問題，潭阿姨都能老神在地提出解決方案。

她幾乎是胡攪蠻纏地提出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要是沒估算好時間，到了營業結束時間，客人等太久，不願意不換到第二天，怎麼辦？”像極了HR壓力測試提出的那些莫名起來的問題。

“到了那時，化妝就交給我吧，我對自己的技術還挺有自信的，至于報酬嘛，等你以後真的開店了，算在我的股份裡吧。”潭楓丹莞爾一笑，自信表示姨會出手。

朱莎帶着挑剔的态度品鑒，發現對方在烤肉店的煙熏火燎中，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妝容：底妝幹淨通透，陰影過渡自然，眼妝咋一看，不顯山露水，實則暗藏玄機，雙眼皮服帖，假睫毛曲度完美，眼影幹淨清透，卧蠶栩栩如生。

此等技藝，倒是的确有資格與我一較高下，朱莎心想。

總是欲言又止以至于錯過開口時機的沈思思，急急表态道：“我也可以幫忙，我偷偷看莎莎做美甲好多次了，我挺有興趣的，我也要做股東。”

朱莎豪爽地大笑，之前那些不可言說的猜測與龌龊都泯滅在了這個笑容裡：“那我就把多年來積累的不傳之秘共享給你們，以後可不準用我的秘方和我競争啊……”話裡的意思，便是承了朋友們的好意。

三人越扯越遠，幻想以後要開它幾十家連鎖店，年紀輕輕就成為富婆，财富自由，環遊世界，大口吃肉喝酒（還是前面的RIO），好不快活，潭楓丹蓦地想起了什麼，露出了便秘的表情：“我們的宏偉創業大計要到下周才能實行了。”

她期盼的眼神給到人脈廣闊的朱莎：“你認識計算機學院的同學嗎？”

沈思思驚呼，見兩人疑惑的眼神，又害羞的捂住了嘴，面紅耳赤的模樣像在無聲宣告，快來問我，我有個大瓜。

朱莎按耐不住好奇心追問，沈思思看了一眼潭楓丹，又看了一眼朱莎，又又看了一眼潭楓丹。

“行行，你說吧。”潭楓丹對陷入戀愛腦的女生徹底無語了。

聽完沈思思描述語文課上發生了什麼後，朱莎捶胸頓足，恨不得親臨其境，她又對着潭楓丹抛了個媚眼，問道：“人帥嗎？”

“不帥，我覺得配不上我們丹丹。”沈思思搶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