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世子,真的要走嗎?能否再等一等?”
雪後初晴的村後小路,殘雪斑駁的印在山石上。
謝雲絡站在這路邊緩坡的枯草叢中已經有段時辰了,夏南鸢正指導着幾位當家的娘子在山麓淤積處挖土。
老村長過來,先是看了她們一眼,之後,便向謝雲絡行禮道:
“天寒地凍,馬上又到年節,世子何不待明年開春,再帶人離去呢?”
“正是因為快到年節,村裡還要忙着過年,我們這些外人也着實不便再叨擾。”
謝雲絡的注意力,從來往承裝東西的馬車上收回,向老村長颔首緻謝。
老村長趕忙道:“謝世子您實在是嚴重了,這些日子,承蒙您和夫人看得起,老朽以及村裡的所有人,都感謝夫人對我們的醫治。隻是……”
老村長看了眼蒼茫的群山,猶疑的神色幾欲把臉上的褶子都擠出來。
謝雲絡等了他一會,見他并沒有開口的意思,便替他道:“村長是覺得,那山裡的‘鬼’,會對村裡進行報複?”
“是啊!”
老村長擡頭,激動的道:“您上過疆場,殺敵無數。之前有您在這鎮着,那些鬼就算發現我們也不敢亂來,可如今,您和部下們都要走,偏有個中邪的在村裡,您看這……老朽實在不知,我們應該拿那人怎麼辦?”
謝雲絡笑道:“他本不是村裡的人,傷好便自會離去,村長如此擔心,恐怕是為的其他事吧?”
“這……”
聽到這,老村長遲疑許久的話,才終于說出來。
“謝世子,其實,在這之前,村裡也救過從山裡逃出,自稱是被鬼怪抓走的人,而且不止一次兩次。他們每一個,身上或多或少都帶着傷,開始我們誰都沒在意,覺得逃到這便是緣分,畢竟,我們大多數村民,當年也全是從死人堆裡走出來的。隻是後來,村裡有好奇的想要像他們打聽山裡究竟看到了什麼,他們便會像那人一樣,突然瘋瘋癫癫,然後便莫名其妙的消失。”
“消失?”謝雲絡擡眼看了一眼那人現在所處的院落。
“何以見得是‘消失’?而非其自行離開?”
“因為幾天後,山裡就又會多了一群屍體,不知道哪來的,我們雖然害怕,但是玉郎……哎——”
村長歎了口氣,欲言又止道:“那些從山裡逃出來的人,玉郎執意要救,好在村裡人無事,而且,據說救人一命,便能積攢無上福澤,得山神庇佑。玉郎是村裡唯一會醫術的,救了我們那麼多人,總不至于騙我們。”
“噗呲——”
夏南鸢偷聽到這,忍不住都要笑了。
山神庇佑?
要是這山裡真有山神,怎麼隻就庇佑你們這一村子,而不庇佑那些被鬼抓去是人?
再不濟,也不會任由那些鬼為虎作伥吧?
謝雲絡見夏南鸢不知何時離得近了些,都快要跑到他站着的路邊了。
沒辦法,誰讓她就是忍不住好奇呢?
眼見村長跟謝七叔呆了很久,夏南鸢便找了個由頭讓她們自己挖,她倒是跑到了路邊挑種子。
此刻,老村長也注意到了她,欲要說的話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來,反倒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真不知道,經此一事,山裡的神,究竟還能護我們多久?是否,還願意再護我們。”
老村長說完,便向謝雲絡拜了一拜,轉而佝偻着背,自行離去。
謝雲絡望着他背影,并沒有再多問的意思。眼見他離開,夏南鸢立馬跳到謝雲絡身旁,疑惑地道:
“真是奇怪,老村長他到底想說什麼?怎麼神神叨叨,一句都沒聽懂。”
謝雲絡笑了,忍不住看向她,“不是說隻想跟我在這山裡行行醫術,做好後勤,怎麼也忍不住管起别的事嗎?”
“這……這不是恰好遇到了嘛!”
夏南鸢臉紅的撇撇嘴,剛想去抓他衣袖,卻突然發現自己滿手的泥,又無奈縮了回去。
“再說,就算以後你把我休棄,現在我也是你聖上賜婚的妻子啊,别想再自己做些什麼事,一聲不吭的把我甩了。”
謝雲絡原本聽到“休棄”兩個字莫名的煩躁,好在她後面那兩句話把他給穩住了。
看了看她無處安放的小手,謝雲絡道:“村長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麼,隻是他沒辦法明說,既然如此,那便由着他,自行去解決吧。”
夏南鸢雖然對謝雲絡這句話也是沒有聽懂,但卻懂了他最後一句。既然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規則,那麼她便也不打聽了。
“他們村裡人會有村裡人解決的辦法,隻是可憐了玉郎,方才我聽那幾個大嫂說,她們早就不滿玉郎的佛祖心泛濫,到處去山裡面撿男人來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