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的視線卻鬼使神差地回轉于眼前的一雙明亮黑瞳之中——他大腦中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鞭笞着他移開雙眼,可他自己的心又是多麼地不争氣,隻顧想着去贊歎它們——這雙如他一般的黑眸,其中正不斷湧入着潺潺流動的星芒銀河,它們是多麼的驚心動魄,又是多麼的惹人愛憐,令他的靈魂深受煎熬卻又無法移開視線……
半晌過後,他輕輕挑起一側的唇角,抿出一弧難以察覺的微笑。
“不過……确實,也不算太差……”西弗勒斯沉聲低語道。
……
【铛——铛——铛——】
又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擂台另一側,主持的黑熊精敲響了宣告比賽結束的銅鑼,仍在自由擺動的秋千如同聽到了号角聲的士兵,通通收回了大搖大擺的神氣架勢,一步一步地僵立住了自己的繩索,好讓腳闆上的客人安全着陸。
古爾芒隻覺得自己還沒玩夠,待到西弗勒斯平穩落地後,她忿忿不平地向下狠踩了幾腳踏闆,這才心滿意足地跳下秋千,随同西弗勒斯一起往台前走去。
一開始參賽的人數至少有□□組,現下古爾芒一路瞄過去,有五六組秋千的腳闆是裂縫的裂縫、破洞的破洞……
等她特意找到那個朏家的臭小子時,他正一手拽着斷掉的繩索,一邊再罵罵咧咧地小聲抱怨着,而他身邊的姑娘則梨花帶雨地跪地扶着他。
“這破技術,還不如我們兩個新手呢!”古爾芒動手扒拉了一下身邊的西弗勒斯,湊過腦袋竊竊偷樂道。
西弗勒斯若有所思地望着落敗者們狼狽的樣子,忽地又記起守門的棕熊的警告:不是伴侶便要後果自負。
思及此處,他不禁喃喃道:“……這就是所謂的後果麼?”
“什麼後果?”古爾芒一頭霧水地仰頭看他。
西弗勒斯微垂下腦袋與古爾芒對視,【伴侶】一詞就這般毫無征兆地躍入他的腦海之中。他心中慌張到一驚,說出的話也有些失了底氣。
“不……沒什麼……”他啞聲說道。
“什麼嘛——”古爾芒倒是沒心沒肺,仍然樂呵呵地回複他。
當古爾芒再度轉身看向那個臭小子時,隻見他身邊那柔弱的小姑娘正想饞他起身,卻被他惡裡惡氣地甩開了手。
“呵,我真不知道那姑娘是怎麼看上他的!”古爾芒捶胸頓足地小聲嚷道,“西弗勒斯,要是我的話,就算選你都不會選他的!”
“就算?”西弗勒斯幾乎是咬着後牙槽說話的,“你的意思是我很差勁了?”
說話的同時,西弗勒斯很是氣悶地一把拽過古爾芒,強硬地拖着她走到台前。這個時候,幸存的三組參賽者已經在那裡站定集合了。主持的黑熊看到四組都到齊了,便清了清嗓子,沖着台下吼出了比賽流程必備的主持詞。
“西弗勒斯,我怎麼聽見台下好多人在喊蝙蝠和山羊啊?他們似乎都對跨種族的組合感到很新奇,一直在底下喊!”古爾芒一隻手捂着嘴,側過身對西弗勒斯驚呼道。
說着悄悄話的時候,台下的前幾排裡,不知道從哪兒飛着抛來一支荷花,有的放矢,正沖向古爾芒的位置。
恰好吐槽完話的古爾芒轉過身來,一下子就僵在原地,因為一株荷花就快要怼着她的臉爽快地打過來了。
就在她的腦子裡還在循環着“被荷花抽臉會不會疼”這個問題的時候,一隻手倏地抓住她的後衣領向後一拽,她踉跄着向後退了半分;另一隻手則趁着這一空擋,一下子橫在她的眼前輕輕一擋,花束應聲掉落,那兩隻手也順勢收了回去。
這一系列的動作快速落幕,同一時刻,台下忽地傳來了好幾道此起彼伏地尖叫聲,緊接着又是無數株荷花、荷葉,從台底下紛紛揚揚地似流星般抛落至兩人的身前。
古爾芒這會兒終于被眼前的大動靜扯回了現實,她呆愣愣地向側邊瞧過去,身邊人的臉色壓根算不上友善——他緊擰着眉頭,一臉不悅地望着遠遠飛過來的無數飛镖式的植株,用藏在袖子裡的魔杖,低聲施展着“障礙重重”的魔咒。
也沒過太久,鬧了一陣的衆妖們很快敗下興來。隻不過,古爾芒的腦子可還沒從劫後餘生的結局中轉過彎來,仍然保持着盯人的姿勢:
她看見,等到台下不再有小妖扔來荷花荷葉的時候,西弗勒斯便緩緩彎下腰,在壘成一小堆的植株裡,随意挑了一支花瓣未被壓折壞的偏白些的荷花。然後,他直起身來站好,一點點轉動着花束,仔仔細細地不知查驗了什麼一番後,又側過身子,微微伏低,一臉嚴肅地将荷花遞到了古爾芒的手中,接着還好心地把她的身體撥正回去。
現在,古爾芒的臉是正對的台下衆妖了,可她的腦袋已經是完全懵掉了,而這時,荷花淡淡的清香恰到好處地、一點一點地鑽進到她的鼻子裡。與此同時,她的耳邊是黑熊粗野豪放的聲音,他正大聲朗讀着比賽得分的明細,其中的重要一項則是兩人之間的羁絆,而得分最高的組合也是她熟悉的名字:蝙蝠與山羊……
【以上就是「鵲橋」比賽過程中的全部得分,】黑熊用愉快的語調大喊着說道,【可是我們也都明白,分數是無比冰冷的,也是不近人情的。既然如此,綜合所有的一切,我們最終将冠冕的決定權交至蜚先生的手上!】
又是一連片的歡呼與掌聲,在熱情的呐喊聲裡,蜚先生拖着緩慢的步子來到了台前。
【咳咳——大家都靜一靜……老朽知道,大家對于太山流傳已久的蔔術都很好奇,老朽也很高興能夠将自家的術法作為的冠冕的獎勵,為奪冠者送上一兩句小小的忠告……當然了,在鵲橋上不相斷離的每一組都值得紀念……啊……隻是……如果非讓老朽去選,那……老朽就要選擇……嗯……那就是蝙蝠與山羊的獨特組合吧……】
【一錘定音!蜚先生的最終選擇是——蝙蝠與山羊組!大家鼓掌祝賀!】
随着黑熊的話音落下,台下立刻響起了一片排山倒海的掌聲,其中更是不乏【我賭赢了,我赢錢了!】【跨越種族的奇迹!】【山羊小姑娘手裡抱着的是我扔的荷花!】【不!那是我扔的!】等等的叫喊聲。
在滿場的歡聲裡,蜚先生不動聲色地走到了仍在呆愣之中古爾芒的身邊,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張蒼老枯敗的臉上一隻狹長血紅的豎瞳,直勾勾地打量着犯傻的古爾芒。
另一邊,古爾芒的心髒則突然猛地一緊,一股刺心的灼燒感迅速劃過胸腔。她回過神來,仰頭望了一眼面前古怪的老頭,他可怖的充着血的眼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位巫師——湯姆.裡德爾,也就是伏地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