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西弗勒斯怔愣住了,他艱難地呼吸了兩三個來回以後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那你要試試看嗎,古爾芒?”
古爾芒本想着拒絕他,畢竟把守護神咒施發出一團黑氣的巫師一定會被打上怪物的标簽。
然而,當她對上西弗勒斯那一雙失了魂的黑眸以後,她突然覺得自己難以開口再去拒絕他,她怕她本就少得可憐的良心會受到這雙眼睛的殘忍追責。
“當然,西弗勒斯。”
古爾芒抽出魔杖,心裡還想着西弗勒斯那雙霧蒙蒙的迷離雙眼。
“Expecto Patronum!”她思索片刻後,大喊道。
随着咒語聲落地,一道澎湃的銀白色光暈順着魔杖的尖端似有一洩千裡的架勢,瀑布般飛流直下的光暈甚至比夜空中流動着的銀河還要耀眼。
隻是,沒等古爾芒将自己的驚詫情緒訴諸于口,她的心髒突然泛起了酸楚的苦澀感。她的心在開始隐隐作痛的同時,杖尖撒落的銀光也随之戛然而止。
魔咒如此這般地停下運作,她的心髒變得更痛了。
古爾芒很是奇怪地望向這番情緒波動的始作俑者,不明白為什麼對方會忽然之間這樣難過。
她聽到他用極低的聲音顫抖着說了句:“是我自作多情……”但是他的聲音太小,古爾芒隻聽到了這半句。
西弗勒斯失神般的嚅嗫聲結束,回神隻在一刹那,他擡起他那不肯放任其低垂的頭顱,用一雙蘊着悲恸的眼,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Expecto Patronum!”他抽出魔杖,掀動着薄唇,低吼出守護神咒的咒語。
這一刻,古爾芒能夠強烈地感受到他無比矛盾的心理——明明整顆心像浸在蜜裡一般甜,可是卻有一把鐵石心腸的無形利劍仍在做着狠心絕情的刺穿。鮮血從跳動的心髒裡流了出來,血和蜜流淌到一池間,但是它們根本無法相融一體。
咒語聲落下。
一隻搖頭晃腦的雌性山羊從銀暈中跳了出來,它跺着蹄子好奇地四處張望,又在轉頭的瞬間瞧見了将它釋放出來的施咒者。
它動了動兩側的耳朵,兩隻圓滾滾的黑眼珠一下就亮了。它撒開蹄子,蹦蹦跶跶地跑到那人的身邊,拿頭頂的一對角抵了抵他的腰,又側過自己的臉頰在他張開去撫摸它的大手上親昵地蹭了蹭。接着,它環繞着他轉了好幾圈,這才百般不願地消失在空氣裡。
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幕,因為這隻雌性山羊,許多雜糅在一起又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此刻,似乎有了能夠呼出欲出的那四個字母——love。
古爾芒撫上胸口,痛苦與甜蜜還在交織折磨着她,當然也同時在折磨着對面這位給予她情緒的主契者。
“我以為……隻有愛才能釋放出守護神咒……”
說完這句話,迷茫和困頓再次籠罩住古爾芒:
什麼是愛?
什麼才能被定義成愛?
是甜漿蜜糖還是利刃穿心?
是現在的雌山羊還是二十年後的牝鹿?
她如何才能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呢?
古爾芒的腦部神經被疑問纏繞在一起,似乎再繼續想下去,她本人就會因此而不得善終……
沉默中,西弗勒斯好半天都在盤問着自己的内心,守護神咒到底憑借的是快樂的記憶還是依古爾芒所言的“愛”呢?
“沒錯……”停頓了好一會兒,西弗勒斯才又開口道,“這就是愛……古爾芒……”可他的聲音聽上去沙啞低沉,裡面藏着濃濃的落寞。
“可我想不明白,西弗勒斯,什麼是愛呢?我真的不太懂……我真的沒辦法像提起我的名字一樣,就這樣把它解釋給你聽……”
“愛……它沒有辦法解釋出口的,古爾芒。”
“可是這樣的話,我不就永遠也學不會守護神咒了,也永遠解不開這些迷題了……難道我活這一輩子就讓它一直困擾着我麼!”
“這些迷題?”西弗勒斯捕捉到這幾個單詞,他重複問道。
古爾芒眨巴了一下眼睛,她猛地想起剛才她心中的疑惑:山羊還是牝鹿?或許她已經将曆史篡改了,又或許她隻是推動曆史進展的其中一員。可無論如何,她都不應該透露已經發生改變的事情。
“什麼是愛——這是我最大的迷題……如果不做出解釋,我怎麼知道我回憶中的快樂隻是普通的快樂還是來源于愛的快樂?”
西弗勒斯察覺到了她頓挫的語氣,他敏感的心思感受到她刻意為之的隐瞞——他不太想回答她的托辭。
“西弗勒斯,你是怎麼區分這些情緒的?什麼是高興什麼是幸福?什麼是喜歡什麼又是愛?”
他抿了抿唇,似乎有話要說,可是他又立馬繃直了嘴唇,擰巴着不讓自己将心裡面得不到回應的感情向對方全盤托出。
“那你願意教教我嗎?你是如何界定愛的……”
她用極度真誠的目光注視着他,眼中閃着光的渴望和他的倒影不斷重疊交錯。
他聽見了她的再次懇求,就好像她一門心思都想要從他這裡了解到愛的真谛——
“就像之前教會我古代如尼文那樣,可以請你教教我嗎,西弗勒斯?我很想知道什麼是愛……”
隔了許久許久。
“好……”
他莫名地聽見了他自己的聲音從喉管裡震動而出,可分明他已經極力去控制自己不要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