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大家住的都不算遠,現在又是午飯後,周圍靜悄悄的一片,所以宋予歸這聲格外響亮,附近幾家立馬就有人圍了過來。
那名婦人見狀趕忙跺腳說道:“你喊什麼!小蹄子,我是你姨母!說什麼賊?”
但也已經來不及了,周圍的那幾戶人家已經抄着家什夥到院子裡了,“賊人在哪兒?”
陳玉萍,也就是原主姨母,見此情形,立馬高聲哭喊道:“你娘臨終前就交代了要給你找個媳婦,雖說我們兩是親姐妹,姨母應該照顧你,但姨母家日子也不好過,你表哥剛定親,表弟也在讀書,還有個小哥兒要準備嫁妝,家裡實在養不起你,你這身體又幹不動什麼農活,隻能讓你入贅。”
“姨母知道你心裡有氣,但也不能誣蔑我是賊人啊!”
這外面的人一聽有熱鬧可看也都不走了,全都站在院子裡伸頭朝裡看。
宋予歸反應也快,不甘示弱地猛咳幾聲逼出幾滴眼淚,聲音都帶了幾分委屈,“那姨母剛才是在我家櫃子裡翻什麼呢?”
“而且我不是在怪罪姨母不想養我把我入贅,我有手有腳自己會養活自己,我隻是在氣你為何要騙我,我娘親的葬禮和墓穴都十分簡陋,連墓碑都是木頭做的。”
說完喘了口氣,連聲音都變的悲憤起來,看向驚慌的陳玉萍道:“我家雖說沒有多富裕,但給我娘買棺椁和墓碑的錢還是有的,我當時拿了十兩銀子交給你,希望我娘能夠走的風光些,結果你就是這麼對我們家的嗎?”
聽完院内的其他婦人看向陳玉萍的眼神都奇怪了不少,有個年輕點的婦人直接開口嘲諷道:“哎喲,我還說陳姐姐你最近是不是發财了,頭上這銀簪子多的晃眼,還戴了兩個銀手镯,原來是貪的死去姐姐的葬禮錢啊,也不怕遭報應。”
院子裡的其他也都點了點頭,議論紛紛,
陳玉萍看着周圍人鄙夷的目光和嘲笑的嘴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感覺牙齒都要咬碎了,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說會道了,以前都隻會默默吃下這個悶虧。
但宋予歸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又扶着牆壁緩慢移動,還故意踉跄了一下,頓時衆人看陳玉萍的眼神更加譴責。
宋予歸站到門外,擡手作揖:“各位父老鄉親,希望能給予歸做個見證,雖說小輩實在不該對長輩指責質問,但今天我如果不讨個說法,我實在無顔面對我父母的在天之靈!”
“煩問一下有哪位鄉親能夠幫我去請一下裡正,晚輩感激不盡。”模樣實在是可憐。
周圍的人見都要把裡正請來了,對宋予歸口中說的話也更加相信是真的了。沒想到陳玉萍平時愛占小便宜,居然連親姐姐的喪葬費也不放過,現在還來翻人家裡的櫃子。
立馬有人往裡正家跑去,沒一會裡正就跟着一起來到了陳玉萍家,一起來的還有兩個神色焦急的漢子,正是陳玉萍的丈夫王雄和大兒子王城。
陳玉萍一看自家丈夫和兒子回來了,立馬撲了過去抱住丈夫哭訴:“夫君,你再不來我就要被人欺負死了,那個白眼狼,明明是他不願意給姐姐辦好的葬禮,還污蔑我說我貪了給姐姐辦葬禮的錢,要我不得好死啊!”
而王雄在看到院子站滿了人的時候神色就開始慌張了,聽到妻子的哭訴和看到她滿頭銀簪的時候更是想大罵這個蠢貨,但還是得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再說:“賢侄,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你姨母不是這樣的人。”
而宋予歸懶得理他,一家僞君子。他就不相信他們家不知道陳玉萍原主母親的葬禮錢給貪了,估計還跟着享受了不少。
宋予歸擡眼看向裡正,眼睛紅腫,聲音堅定但又帶了些哽咽:“裡正,晚輩貿然請您來,實在是他們王家欺人太甚,想讓您老做主,評評理。”
裡正在聽到宋予歸和陳玉萍的話後也大緻明白了點,況且宋予歸是村中為數不多的讀書人,裡正對他的态度也還算和藹:“宋童生,你到底是讀書人,你且慢慢說來。”
宋予歸點了點頭道:“是晚輩母親葬禮一事,此前我因為卧病在床無法為母親舉辦葬禮,就當了玉佩,拿了十兩銀子給姨母一家,您也知道我父親這邊沒有親戚了,就希望她看在血肉至親的份上給我母親辦個好的葬禮。“
說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留下了幾滴淚水,聲音也有點顫抖:“結果我母親連個像樣的墓碑都沒有,就随便拿了個木闆應付了事,不讨個說法,我實在不甘。”
陳玉萍看着周圍人譴責得目光,驚慌開口:“你胡說,你明明隻給了我一兩銀子,讓我随便安排一下就好。”
裡正皺眉看了眼陳玉萍,對宋予歸道:“宋童生,你說你給了她十兩銀子,可有證據?”即便看着陳玉萍心虛的樣子,裡正對宋予歸相信了幾分,但到底還是要講證據,
宋予歸點了點頭,從懷裡拿出一張蓋有紅章的紙張,遞給裡正說到:“有,這是我抵押玉佩的憑證,由于是我娘給的,所以我弄的是活當。”
“我那天忘記拿錢袋,還是掌櫃給了我一個,是個朱紅色的袋子,底部還有‘錢記’的字樣,把錢袋交給我姨母之後她回村,我去了藥鋪抓藥,最後實在沒力氣走回來,坐的村裡大牛叔的車回來的。”
他說完圍觀的有個男人說到:“啊,我想起來了,我那天到城裡給我媳婦買鏡子,看到王家媳婦買完東西在付錢,就是紅色的袋子。”
陳玉萍在看到宋予歸懷裡的紙張時眼中劃過驚慌,這張紙明明被她燒掉了才對,怎麼還在這個賠錢貨手裡,不能驚慌,他手裡的應該不是真的,之前老二看了說就是當鋪的憑證。
裡正直接說:“王家媳婦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陳玉萍已經認定了宋予歸拿的是假的,腰闆都挺直了不少,語氣得意的開口:“裡正,不是我不說實話,我那個侄子手裡的憑證明明就是假的,那個錢袋是我自己的,我之前可從來沒聽過我那個姐姐有什麼玉佩,你們有人看到過他佩戴嗎?”
“好像确實也沒看到過宋家小子佩戴過欸”
“我沒見過,你見過嗎”
周圍的人明顯也被陳玉萍的話帶偏了,對宋予歸的話也不太相信。
宋予歸看了眼周圍的人,緩緩開口:“姨母,我知道你之前趁着我昏睡的時候拿走了我懷裡的憑證,但你卻不知道這錢記當鋪對于品質好的活當,是有兩張憑證的。”
看着陳玉萍因為驚慌而變的扭曲的臉,又添了把火,“而且他隻認當時去當鋪典當的人的臉,當鋪裡都會留有客人的畫像,你那天不是問我怎麼去那麼久麼,就是在畫像,姨母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陳玉萍支吾半天找不出來辯駁的話,氣的牙都要咬碎了。
裡正看這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看着陳玉萍一家暗自搖頭,這王家媳婦是個腦子不清醒的,她男人居然也沒想着阻止,這回王家怕是要在村裡擡不起頭了。
在看過宋予歸手裡的憑證是真的後,開口說道:“這件事現在證據确鑿,王家媳婦你也沒什麼好辯駁的。”又轉頭詢問宋予歸的想法,“宋童生這到底是有關于你母親,你想怎麼處理?”
宋予歸想了下開口:“我希望王家歸還我九兩銀子,剩下的那一兩就算是他們安葬我母親,買斷我們兩家的親緣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們兩家不必再往來。”
對于宋予歸的說法周圍也沒有不認同的,自己母親的葬禮錢被人貪了拿去享樂,自己母親卻連個像樣的墓碑都沒有,更何況剛才陳玉萍還想要潑髒水,給宋家小子扣個不孝的名頭,要知道這對一個讀書人是毀滅性的打擊,會影響以後的科舉之路,這樣的人打一頓都是輕的。
裡正點了點頭,這王家辦的也太不是人事了,宋家小子的做法也無可厚非:“可以,那就這麼辦吧,王雄啊,趕緊把錢還了,你們家這次做的實在是太難看了。”
而另一邊的王家三人,已經在心裡把宋予歸罵了又罵,但無奈周圍的人都在看着,實在做不出拒絕還款的事,陳玉萍回屋把銀子拿出來,捏着錢袋的手都在用力。
将錢袋丢進宋予歸懷裡:“給你,說的好像我們稀得跟你做親戚,以後過不下去别來求我們就好。”
宋予歸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收下錢袋,看了眼陳玉萍道:“當然,不過在此在前你還有東西沒有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