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然被這兩下車身撞擊給撞懵了,瞪着眼睛半天沒眨一下。她當時剛準備吃掉葉柯喂過來的圓球,下一秒就被葉柯撲過來抱進懷裡,手臂在她後腦勺處做保護性的動作。
她心跳如雷,呼吸都不敢大聲,有些難以置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橘子的清香味似乎還在鼻尖萦繞,混沌的大腦在一瞬間接受到太多的震撼。
聽到葉柯的抽氣聲後,紀然眨了眨幹澀的眼睛,回過神來。
扶起倒在她身上的葉柯,發現葉柯身上全是血,頭發上後背上落了很多碎玻璃。
紀然這才驚覺,整個車子裡充斥着濃郁的血腥味。
“你……還好嗎?”她咬了咬唇,這麼多血,看着就很痛。一隻手扶着葉柯,另一隻手解開兩人座椅上的安全帶。
“我沒事,被玻璃劃了一下而已,”葉柯忍着後背與後腦勺上的痛意,輕聲道,“你沒受傷吧?”
紀然搖頭。
知道紀然沒事,葉柯松了口氣。她感覺自己脖子也被劃傷了,有血順着頸項染紅了衣領。葉柯沒作猶豫,在座椅上轉身沖着後排喊:“肖羽?雲深?你們怎麼樣了?”
車子裡回蕩着葉柯的喊聲,沒有其他人的聲音,顯得安靜極了。
紀然不知所措,一時間竟然感覺有點冷。她嘗試打開車門,被碰撞到變形的車門如同囚籠一般,根本打不開。
她放棄開門,撐着座椅半站起身,聲音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還有人活着嗎?”
後排的肖羽頭暈目眩的,身體也使不上勁,軟綿綿地倒在座椅上,巨大的耳鳴聲讓他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葉柯叫了很多聲,他才終于聽到了一點聲音,辨認出來那是葉柯在喊他。肖羽努力睜開眼睛,用力說出自己都聽不到聲音的話:“我在。小柯,我在,我還活着。”
他以為自己說話很大聲,實際上在葉柯和紀然的耳裡聽起來卻是聲若蚊蠅。肖羽揉了揉太陽穴,努力讓自己清醒點,先告知隊友的情況:“雲深暈過去了。”
掐着喬雲深的人中都沒能喚醒他。
紀然收回視線,他們中排和後排的人都沒事,那當時直面沖擊卡車的前排兩人呢?
想到這,她身體有些打顫,四肢冰涼。拍了拍駕駛座椅,聲音沙啞:“你們還活着嗎?宋隊長?李新詠?”
駕駛座椅被拍的微微震晃,李新詠在恍惚中逐漸清醒,渾身上下像被車子碾壓了一遍,痛到麻木。尤其是雙腿,他都感覺不到有腿的存在。
“呃……嗬……”李新詠開口想說話,發現自己喉嚨上傳來一股劇痛感,還有呼吸不上來的窒息感。
他費勁提起被蹭掉一層皮的手臂,沾滿鮮血的手指摸上自己喉間,一塊細長碎玻璃正紮在他氣管上。
紀然聽到駕駛位的動靜,從座椅中間湊過去:“你還好……”
她失了聲。
李新詠那張原本俊美清冷的臉上,此時被碎裂的玻璃劃得血肉模糊,幾乎無法辨認出他曾經的面貌。眼睛似乎也被傷到了,睫毛顫抖間有血液從眼眶中落下。他的喉嚨上還穿進一塊細長的碎玻璃。
聽見紀然的聲音離他很近,李新詠在充滿痛苦的吸氣時,除了血腥味外,全是濃郁的汽油味,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哪怕可能隻有百分之一的概率。
李新詠一隻手捂住喉嚨,顫抖着舉起能看到血管的手臂,指向前方。在細碎的嘶啞氣音中努力說着話:“……嗬……車……油……跑……”
也關注着前排動靜的葉柯聞了聞車裡的氣味,外面的味道順着破開的車窗飄進來,她神色巨變:“不好,是汽油味,有油箱被撞破了!”
葉柯連忙拍了拍副駕駛座椅,語氣有些慌:“隊長,隊長,你怎麼樣了?”
六個人裡,除了昏迷的喬雲深,現在就剩下宋承沒有出過聲。以當時撞車的方向來算,宋承是首當其沖的那個,更别提後面還有第二次撞擊。
葉柯不敢深想,心裡沒有底。
紀然偏過頭,看向右側位置上的宋承,直接就愣住了,眼眶迅速發紅,聲音哽咽:“宋隊長他……”
被撞癟的車頭狠狠壓向宋承,直接碾碎了他渾身的骨頭,血水四濺,不成人形。隻有頭顱還算完好無損,但臉上也被碎玻璃劃傷,鮮血淋漓。
他的眼睛還睜着,跟往常一般,漆黑的眼眸看起來深邃又沉穩。但此時那銳利的眼睛失去了光澤,無神地直勾勾地盯着前面重卡。
紀然順着他眼睛看的方向看過去,是重卡駕駛位那側的左後方,那是油箱所在的位置。
在看到紀然悲痛的神色時,葉柯就心裡一沉。但她沒時間去确認,更沒時間傷感,趁着她現在還能動,她立馬翻到原本紀然坐着的左側座椅上,摸出破窗器開始錘擊車窗玻璃。
普通的防彈玻璃也隻是雙層鋼化夾膠玻璃,被兩次車輛相撞後,隻有中排左側的車窗變形不是很嚴重,玻璃雖扭曲變形但還沒碎,還有出去的希望。
時間緊迫,她動作不停,沖着後排的肖羽喊:“肖羽,能動就快起來幫忙!”
肖羽暈乎乎地爬起來,腦子裡的嗡鳴聲并沒有緩解多少,但他還是能聽到那麼幾個字。
伸手摸了摸周圍,手機不知道被甩哪去了,車子裡彌漫着濃郁的汽油味,肖羽知道這會導緻什麼樣的後果。即便要打救援電話,也得先遠離車子才行。
他扶着座椅直起身子,和葉柯一起使勁掰開扭曲變形的左側車窗。
李新詠聽到紀然哽咽的話時,心頭浮起不好的預感。他伸手摸向右邊,在摸到被撞癟的車頭與副駕駛座椅間的距離沒超過巴掌寬時,瞬間流出血淚。他喑啞着殘破的嗓子罵道:“……混……蛋……”
一起從當年的新兵營打拼進陸戰特種部隊,一起組隊執行了無數個艱難任務,再到一起因傷退役進同一個警局同一個部門。當了近十年的隊友,怎麼突然人就沒了。
李新詠情緒激動,被刺穿的氣管讓他開始出現了呼吸衰竭現象。
他意識到了什麼,努力伸出手,血流如注。他吃力地比劃手勢,“……快跑……油……”
紀然潸然淚下,心中的情緒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