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促下,一隻膝蓋頂在座椅上,另一隻膝蓋則壓在他腿上。紀然按着楚昭的肩膀,借着比坐着高出一截的高度優勢,裝作無意地用目光快速掃向後排座位。
大巴右側座位上,與她隔了一排的倒數第三排靠窗座位上,坐着一個年輕女生。而最後一排坐了五個工作人員。
在大巴左側,與那女生同排的靠過道位置,坐着李新詠,他佩戴着劇本中劇組人員的身份牌。李新詠注意到紀然的目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向她微微點頭示意。
在李新詠前一排的靠窗位置,坐着喬雲深,他正低着頭,像是在看劇本。喬雲深的前排是宋承,坐在靠過道的座位上。
楚昭在紀然出其不意的動作下,本能地産生了防禦反應,條件反射性地準備采取攻擊姿态。
就在手指剛要動作的瞬間,他觸摸到了與自己練出肌肉線條的截然不同的柔軟手臂,這讓他瞬間意識到了自己所正處在一個需要扮演的角色之中。
于是動作迅速轉變,不再是攻擊。而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紀然的腰,穩住了她的身形,避免了她直接撲倒在他身上的局面。
紀然快速地掃視完後排的人之後,才緩緩低下頭,對上楚昭的眼睛。她回憶着當初在陌生房間裡醒來,聽到敲門聲時的恐懼場景。那種驚慌失措,正好符合現在的狀态,于是,她的臉上露出後怕的神色。
楚昭敏銳地捕捉到了紀然臉上的比正常反應要慢兩秒的變化。
還真會演,他想。
紀然裝作脫力般順勢坐在他腿上,湊近他耳邊,輕聲問:“要跟我合作嗎?”
随着她的話語,一股溫熱的氣息拂過楚昭的耳邊,引起了一陣輕微的麻感。陌生的感覺讓他很不适應,本能地想把人推開。但随即,他的理智迅速占據了上風,提醒他不能輕舉妄動。
聽清她的意思後,楚昭從鼻腔中發出了一個含糊的聲音:“嗯?”
紀然當然心中清楚,這話是不能随便說出來的,一不留神就容易OOC。
她暗自思忖過,為什麼自己的副本人設裡會有“炮灰”這樣的标簽?在她的理解中,所謂的炮灰,不就是容易選擇作死路線的角色嗎?
這種人設無疑給了她一種特殊的自由——一種在規則邊緣遊走的自由,在不完全OOC的前提下,試探那些模糊的規則界限。
而且,她猜測,副本中的人設可能是一種必須在他人視線中維持表象的設定。這與電影中演員在鏡頭前所展現的角色狀态不謀而合,需要在衆目睽睽之下保持角色的形象。
若是隻在自己一個人時,或者其他人看不到時,她是不是可以擺脫人設的枷鎖,暫時“回歸自我”?
這句話隻是第一步輕微地試探。
果不其然,眼前沒有跳出任何提示或警告,證實了她的猜測完全是對的。
“你是演員裡最後一位上車的吧,告訴我前排的人員分布,我告訴你他們對應的劇本身份。”紀然宛若柔弱無骨般傾靠在他身上,在其他人眼裡也隻不過是他們在培養感情罷了。
楚昭腦子轉的很快,聽到這話一下子就反應過來,輕聲問:“有你認識的人?”
“怎麼樣?合作嗎?”紀然很有把握他會同意,本身這就是雙赢的局面,沒必要跟自己在劇裡相處時間最長的人鬧不快。
“當然,”楚昭松開她的腰,一縷發絲飄到他鼻尖,腦子裡瞬間閃過那些遇見過的情侶間的相處行為,作為一個要學習怎麼跟女朋友相處的人,他捏起那縷發絲,動作不是很自然地挽到她耳後,“你要從我身上下來麼?”
“你這話問的,真不好聽。”紀然撇嘴,一個翻身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她從包裡拿出了拍戲用的道具本子和筆,遞給了楚昭。
本子上除了一些旅遊行程的安排外,其餘都是空白頁,正好用來記錄。
楚昭坐在靠過道的座位上,前排其他人有沒有換位置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毫不猶豫地在本子的空白頁上繪制起座位表。
大巴車内,除了司機和副駕駛的位置外,乘客區域整齊地排列着九排座椅。每排座椅以中央的過道為對稱軸,兩側各有一對相連的座椅,構成了典型的大巴車布局。然而,最後一排與衆不同,那裡設有一列五個連着的座椅,打破了之前的對稱格局。
大巴車的進出主要依賴于車輛前部的一個車門,除此之外,隻有駕駛位旁邊設有的一扇小門。
紀然注視着楚昭的筆觸,第一排左右兩邊的人都是坐在靠過道的位子上,左側是演員裡年紀最大的女人,右側坐着個青年男人。
第二排沒人。寫到第三排時,楚昭在座位表左側部分的格子裡寫着兩遍“室友”兩字,停下筆用筆頭點了點字,說:“你的兩個室友。”
他又在右邊的“室友”那裡加了個下劃線,說:“之前跟你聊天的那位。”
第三排右側靠過道的位子坐着個年輕男人。
第四排沒人。第五排就是“段華”和他們兩。接下來的部分由于他不确定有沒有人員座位變更,便由紀然補充完整。
在寫完座位表後,紀然開始在旁邊填寫上每個人的角色名。
第一排左側那個年紀最大的女人,毫無疑問就是劇本裡的“導演”秦文心,也是紀然當時剛從換衣間裡出來時遇到的中年女人。右側的男人暫時不清楚身份。
第三排從左至右依次是室友葉莜竹、葉柯扮演的唐晨歌,那麼跟葉柯隔着過道的右側年輕男人,就是肖羽扮演的孟賀了。作為許灼的朋友,劇本裡孟賀暗戀着唐晨歌。
第五排從左側過道邊開始往右,依次是宋承扮演的段華、男朋友許灼、紀然扮演的雲初夏。
第六排隻有左側靠窗的白林,由喬雲深飾演。
第七排是左側過道邊的陳南尋,由李新詠掩飾的劇組道具師。右側靠窗的是演員裡剩下的最後一名女性——陳欣,扮演着劇組的攝影師。
剛才紀然往後看時,陳欣不是她之前在化妝間裡見到的那個“新人”女孩,那麼當時喃喃自語說不想參加這個遊戲的女人,就是葉柯邊上的葉莜竹了。
随着名字一個個被填入,紀然的的筆尖一頓,演員裡真的少了個人。
剩下的演員裡,一個是劇本裡的第二位攝影師,張子坤;另一個是與雲初夏和葉莜竹同班同學的田文俊,且對葉莜竹有好感。
那麼剩下的第一排右側的男人的身份也能推出來了。
如果他是田文俊,不可能離葉莜竹坐那麼遠,除非他完全沒找到誰是葉莜竹——但那不可能。去掉兩個有劇組身份牌的女生後,再去掉身邊明顯坐着男人的自己,葉莜竹的身份就很好猜,隻用第三排的兩個女生裡二選一。
所以第一排的男人是攝影師張子坤。
那麼,田文俊去哪了?
紀然看了眼手機時間,離開拍還有一分鐘。這個點還沒進車裡,讓她想起一個可能,就是在化妝間裡說要報警的那位男新人。
他當時的行為可能觸發了角色OOC。
現在還不見人影,難道是被系統抹殺了?
這時候,程導邁步走上大巴,站在車廂的最前方,清了清嗓子,沉聲說:“在已經十點整,各位都準備好了嗎?”
沒有等待衆人的回答,程導連接好對講機,緊接着布置任務:“OK,我們先進行一次試拍。按照劇情,我們将從第一天的第一幕開始。等下車子啟動,先開出去進到林子裡,然後掉頭,我們從那一段進小鎮的部分開始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