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給演員講戲,其實不算多見,這一般是導演的工作,但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許諾是原著作者,又是從頭到尾跟進這個項目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這裡需要的情緒層次。而且唐虞這個時候已經有點油鹽不進了,許諾上去試一試可能會有點效果。
淩天凱扔掉鼻子上的眼鏡,點了點頭,擺了擺手指向唐虞的方向,沒有說話。意思就是快去快去。看得出來,他确實是被唐虞鬧得很心累了。
“唐虞。”許諾走到唐虞的跟前,輕聲叫她的名字。
唐虞沒有反應,還是木木地坐在那。
許諾輕輕地問她,“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了?”
“不要怕,不要難過,這隻是在拍戲,沒事的。”
唐虞緩緩轉過頭來看她,像是魂魄終于歸位,眼神重新聚焦起來,眼中開始有了淚水。
“許諾?我剛才好像看到我媽了。”
許諾不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
“我媽三個月前去世了,我親手葬的她。也是這樣的一堆紙錢,一堆煙灰,她消失了,丢下我一個人在這人世間繼續辛苦着。”
許諾從未想過唐虞還有這樣的身世。她心裡也有點抽搐起來。一個你愛的人死去,世界都會變成黑白色。唐虞想到她離去的媽媽,許諾其實也想到了許惜,隻不過唐虞更加身臨其境。許諾輕輕環抱住她,想要努力給她一點慰藉。
“我真的很想她。”
一顆豆大的淚珠從唐虞的眼眶裡滾落,跌在許諾的肩膀上。監視器中那顆眼淚像珍珠一樣閃亮。枚清倒吸了一口氣,“哭了。”
“編劇,你回來。”導演在傳呼機裡喊着。
“情緒到位,攝影搖臂準備,跟焦準備,白蕪演員準備開拍。”
“rolling”攝影開機。
“三十二場一鏡十次”場記打闆。
這一次,唐虞神色很到位,情緒也很飽滿,從一開始沉默地落淚,到最後聲嘶力竭的高呼,眼中滾滾落下的眼淚,仿佛都是心中燃燒的怒火。她發誓一定要手刃仇人,為師父師兄師姐們報仇。唐虞完全沉浸在那種氛圍裡,眼淚根本止不住。
導演看她很投入,久久沒有喊cut,直接安排大雪落下。
十一月并沒有下雪,雪自然是現場造出來的,用造雪機人工造雪,也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唐虞跪在冰天雪地裡,哭得不能自已。許諾看在眼裡,想起來許惜火化的那一天,她臉上的眼淚也是如此,完全無法止住。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離,古來如此。
等大雪的場景拍完,唐虞還跪在地上哭得打不住,久久都無法出戲。
這一次,導演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演得很好,情緒很到位。”
唐虞進組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受到導演的肯定。枚清帶頭給她鼓掌。許諾也看着她微笑,為她鼓掌。唐虞的眼淚終于停住,她終于出戲了。
接下來的戲份自然而然進展地很順利。許諾心裡的一個大石頭也算是落下了。中午在季書懿的房車裡跟她們吃的有點多,晚飯她就沒再吃了,一個人晃晃悠悠地在影視城外的小巷子裡轉悠轉悠,一邊找點靈感,看看那場床戲要改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