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後,重回劇組的第一天,許諾也沒想到,她立馬被安排到片場開會去了。
導演讓她和方方臨時改幾場戲,枚清也被叫了過來。
“來,你來給她們講為什麼要改那幾場戲。”導演的語氣中,隐隐約約似乎有點生氣。
枚清跟她們倆解釋,“兩位編劇老師,不好意思,給你們帶來麻煩。目前是這麼個情況,咱們這個劇拍到中途不是突然換了女三号嘛,有人拍了路透圖發布到網上,現在網上因為女三号這個角色吵得不可開交,所以現在我們就需要按照目前的這個情況,請兩位編劇老師盡快出一版符合現在邏輯的劇本。希望盡量不要出現很多Bug,盡量能把現在換的女三和之前的女三的戲份都保留,但對于她們倆是同一個人卻有不同的兩張臉做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因為目前我們對外的公關聲明說的是,不存在搶角色的情況,隻不過是情節上有些微的調整。具體是怎樣的調整,就要靠編劇老師了。你們看是讓之前的女主毀容也好,或是煉丹了也好……怎麼樣都可以,就是找一個合理的解釋,讓她換成現在的女三号就行。原先被換掉的那個女三号演員,我們也會再去找她談一談,會給她一定的補償,讓她到時候也發一個微博,我們這個事情就算解決了。”
聽起來确實是一件比較棘手的問題,怪不得方方剛剛看見她過來了,一臉救兵來了的神色。這些天,她果然也是待在這裡受苦了。
許諾仔細思考後,很沉靜地分析接下來的改動。
“要不然這樣,重新設置一下。秋靈煙這個角色變成從洛陽自己流浪到南诏,而不是在洛陽直接被擄的。她在這個流浪的過程也是吃盡了苦頭,成為了市井乞兒。從洛陽到大理的一路上,都貼滿了告示,南诏在追捕蓮花谷中逃亡在外的人,包括秋靈煙,白蕪還有尤景龍。她為了能夠順利到達南诏找大師兄,就在南诏的瘴氣之地,和苗女做了交易。她将自己的容顔給了巫女,請苗女為她換了一副皮囊。後來,她改變了身份,成了南诏的舞女。段輕舟在一次官僚宴會上看到她在跳舞,風情萬種,一眼看上她,把她帶回了大理王宮。”
時間緊迫,大家也都被這個沈雨可折騰了夠久了。許諾在最短的時間内,提出這樣的修改方案,沒有明顯的bug,所有人自然都同意這樣修改。
新的更改方案很快就被劇組發到了網上,但似乎網友們并不買賬。原著書粉對于這個改動都很不滿意,罵罵咧咧的。因為原本秋靈煙前期人設還是一個很正直的師姐,被奸人擄走之後幾次三番意欲自戕,也一直都未存害人之心。後來因為終于找到大師兄,為了幫大師兄在南诏立住腳,才不得已委身于段輕舟。現在這樣的改動下,秋靈煙就瞬間變成了一個為了求生為了榮辱可以立馬出賣自己靈魂的人。隻不過後面還會再加暗線,來豐富她的人設。許諾自己其實也不算滿意目前的改動,但這已經是這麼緊迫情況下能修改出來的最好結果了。
網絡上的罵聲并未停止,大部分都在罵劇組和沈雨可,小部分人在罵許諾,隻有很少幾個人在幫許諾說好話。
罵劇組的話術大差不差,都是說黑心劇組,資本喂屎,有眼無珠之類。
罵沈雨可的自然是罵她資源咖、搶戲咖,但因為她的團隊輿情監控很嚴格,這種言論基本都被她删了,所以反而顯得沒有什麼被罵的存在感。
罵許諾的那就五花八門了,有罵她作為原作者丢失初心的隻為恰爛錢;有罵她作為劇本主編劇,沒有一點筆力和水準的,說寫不好劇本就還是别做編劇了吧;還有罵她跟着資本一起背刺她最忠實讀者,親媽變後媽的。
持續好幾天,許諾和方方兩個人持續困在酒店房間裡改這堆亂劇本,原本已經夠心累了,最後還看到那樣的評論,兩個人都不太好。許諾心裡就像是被一塊大石頭狠狠地壓着,底下的水一點也浮不上來,她感覺自己在這種輿論環境下都快要窒息了。
連許諾平時這樣穩的人都忍不住向方方抱怨了,“方方,我覺得我以後是幹不了這行了。影視行業,我覺得但凡是需要跟大衆輿論打交道的工種,都不是我能幹的。”
方方看她趴在桌上,已經在說胡話了。她也隻是覺得無奈,“許諾,影視圈就是這樣子的,從投資方,制片人,導演,演員到編劇,在主創團隊中,最末流的就是編劇,而最基礎的也還是編劇。以前我們在學校學的時候,老師将我們這個職業說的很光榮很神聖,總說劇本劇本,一劇之本。原本以為這是整個行業的基石,卻沒有想到,它隻是所有人都能來踩一腳的地基。我們也不要多想了,想再多,以我們的力量也依舊什麼都做不了。”
兩人唉聲歎氣地發了一會兒牢騷,還是得爬起來繼續幹活,繼續改。
等許諾和方方把劇本全部改完,從小黑屋裡出來,已經是十二月下旬了。
再次回到片場,許諾自己都覺得好像有點陌生了。現場正在拍攝一場很重要的戲,是沈雨可、唐虞的一場對手戲。季書懿雖然也在場,不過隻和飾演段輕舟的演員站在一旁,做兩位女演員的背景闆。沈雨可飾演的秋靈煙終于向所有人袒露自己的身份,也正式向白蕪宣戰。原本這裡,段紫瑛會上前去帶走白蕪,可這裡季書懿卻有點僵住了。他的眼睛看的方向,不是唐虞,而是站在遠處的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