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死了，但她和長孫寂無兩人之間一次都沒提起過，就好像是誰提起來都會連帶着揭開一道陳年舊傷。

漫漫長夜成了周珂最難熬的折磨，血管經脈猙厲的浮在肌膚表面，她輾轉反側的忍受着反噬的劇痛。

回回劇痛平息下來後，整個人都猶如剛從水中被撈出般，精疲力盡。

長孫寂無就站在門前，望着月，靜靜地等待着。

*

住進攬月軒後，周珂便破天荒的開始做夢，夢見夭夭，夢見林月遲，夢見有關蠻夷的各個事件。

而在夢裡她大多數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但總是離不開一人，那就是夭夭。

這天，周珂又做了那個夢。

林月遲行走在宮廊中，一雙細白的腳腕上帶着長長的鎖鍊，走動時鐵鍊會在地上摩擦着，發出一陣陣“嘩啦嘩啦”的詭異聲音。

夭夭從宮廊的盡頭追來，很快就擋在了林月遲身前。

夭夭：“姑娘，您怎麼自己出來了？”

林月遲目光呆滞，連反應都慢上半拍，她緩慢的側過頭看向她。

夭夭扶過上她的手，說道：“姑娘，待會尊上要是找不到您會着急的。”

林月遲聽到尊上二字，條件反射的緊張了起來，四處張望着，猶如驚弓之鳥。

夭夭安慰道：“尊上現在不在這呢，我帶您回去吧。”

林月遲低下頭，夭夭等了許久她才重新擡起頭來，點了點頭。

夭夭說：“那我們走吧。”

周珂看着夭夭扶着林月遲，兩人直直的穿過了自己的身體。

她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于是跟上前去。

流雲緩動，天突然變了色，周珂擡頭望去，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打在屋檐上。

而眼前畫面一轉，夭夭隔着門一直在哄裡面的人過來開門。

夭夭：“姑娘，您别怕，我是夭夭。”

夭夭将耳朵貼在門上許久，除了雨聲什麼也聽不見。

她隻好又敲着門說道：“姑娘，您給我開開門吧，我進去陪您就不怕了”

夭夭在門外好說歹說的勸了許久，屋内的人還是紋絲不動。

雨勢漸大，風雨雷電之聲頓時充斥在天地間，震耳欲聾。

周珂想去看看屋裡的人，可剛行出一步，身體便穿過了另一個身影。

那人步伐急如星火的穿過自己，他沒有選擇和夭夭一樣征詢着屋裡的人為他開門，而是一掌破門而入。

周珂跟着跑了進去，可屋内找尋了一圈都沒看見人。

直到她見長孫寂無從床底将林月遲拖了出來。

周珂聽見他喊道：“躲什麼。”

林月遲瞬間被吓的面如白紙，掙紮着就又要往床底下鑽。

長孫寂無大力的将人拉了起來，摔到床上，他氣道：“我問你躲什麼，又啞巴了是吧。”

林月遲坐了起來，整個人抱成一團，磕磕巴巴的努力了許久才說出了幾個字：“下.....下.....下雨了。”

長孫寂無居高臨下的盯着她，語氣夾雜着不耐煩問：“下雨怎麼了？”

林月遲摸着自己的膝蓋，有些委屈的回答：“腿.....腿，腿疼。”

林月遲的腿在一個雨季，被長孫寂無命人反複打斷，又接上，整整一個雨季。

長孫寂無兩道眉毛微微的緊蹙着，他道：“這麼久了你還不能忘嗎？”

長孫寂無在床邊坐下，擡起手那一瞬間，林月遲飛快的擡起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整個人的都處于驚恐的狀态。

長孫寂無的動作頓在半空，他隻是想摸一摸她的臉，安慰安慰她。

可她為什麼會條件反射的做出保護自己的動作。

他打過她嗎？

長孫寂無放下了手，仔細一想，他曾經打過的。

但他不喜歡林月遲這樣，于是又帶着命令的語氣道：“把手放下。”

林月遲聽見了他的聲音，慢慢的放下了手。

他總是這樣對自己，林月遲害怕但又沒有辦法，因為他說自己隻有他了，要是沒有他會死。

她順從，長孫寂無的語氣就會好些：“過來，我要抱你。”

林月遲瞳孔驟然緊縮了一下，可還是聽話的爬向他。

周珂一邊旁觀着，心裡一陣陣酸軟，林月遲明顯看起來精神明顯已經不對了。

被折磨的都成這樣了。

她看着林月遲爬進長孫寂無懷裡，将臉埋進他的胸膛，長孫寂無雙手捂住了她耳朵。

懷裡的人好像漸漸平靜了下來。

一邊的夭夭退出了房間，門關上那一刻，周珂眼前的景象又開始變化了。

此時，林月遲站在自己宮門前卻不敢踏出一步。

對面的夭夭說道：“姑娘，難道你不想出去外面看看嗎？”

林月遲艱難又惶恐不安說道：“不.....不想。”

夭夭知道她話還沒說完，耐心的等待着。

隻見她猶豫了許久，小聲的說着：“不，不聽話，他會生氣的。”

夭夭拉起她的手道：“不會的，尊上說了，您今天可以離宮。”

林月遲搖了搖頭，夭夭便後退了幾步，說道：“不信您試試，就走一步。”

林月遲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她知道自己腳上帶着什麼，沒有長孫寂無的允許她哪裡都去不了。

如果她想跑，隻會被腳上的鎖鍊電傷。

太痛了，她不敢，而且這可能會挨打，他也不會抱自己。

于是，林月遲還是頭也不回的往回跑，夭夭隻好又跟了上去。

林月遲再次将自己鎖在房中。

夢到這周珂已經筋疲力盡了，她想離開，想從這場夢裡醒來。

可一轉身又看見了一具交纏的身影，紗帳搖動，林月遲腳上的鐵鍊也時不時叮當作響，她哭的淚流滿面，紅唇微張，嬌吟婉轉。

長孫寂無呼吸更重，猩紅的眼底隻有瘋狂。

媽的，周珂氣的低頭四處找到刀，再一擡頭自己已經從夢裡醒來了。

*

屋裡靜悄悄，周珂大汗淋漓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凝息看了眼腦中的操作闆。

系統還沒回來，怨念值也沒浮動。

來大周已有三日了。

長孫寂無天天都待在這座宅子裡，連周珂都不知道他還在等什麼，肚子裡又在憋什麼壞水。

總之周珂從進了攬月軒就沒給過他好臉色。

今天他還是照常過來陪她一起吃飯，周珂煩悶的拿起筷子對着一盤菜出氣，胡亂翻着攪着。

一盤不夠，又轉到第二盤、第三盤到第四盤，實在忍不住了，摔筷道：“不吃了，你滾。”

長孫寂無也不惱，手一揮就将桌子都收拾幹淨了，面無表情的看着她離去的身影。

直到用法力探聽見門“啪”的一聲被合上，他垂眸靜靜的坐在原地。

任由着撲面而來的回憶将自己也一點點淹沒，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