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來到地下室,周珂大氣不敢喘,她希望此刻能在這扇鐵門的背後見到她想見的人。
“裡昂!”周珂一鼓作氣闖了進來,可陰暗的地下室裡沒有她要找的人,隻有濃郁的血腥味。
艾維幾乎是在聽見周珂的聲音時扭過了頭。
兩人四目相對,周珂怔在原地久久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
艾維站在血泊中一臉平靜,而他腳下的血漬是從遠方的單人床那延伸來的。
盯着艾維手上未幹的血污,周珂心髒一陣鈍痛,就像心髒被人活生生撕成兩半,而兇手就在她眼前,艾維手上的血也是她的血。
“為什麼……”周珂不明白,反複問:“為什麼要殺他?”
周珂不敢往床上看去,隻覺得再看一眼,自己就堅持不下去了。
“你為什麼要殺他?”周珂又問了一遍。
艾維反問道:“你不覺得他該死嗎?他就是一切罪惡與深淵誕生的源頭。”
罪惡與深淵,周珂忍不住想,如果沒有商野,他們就不會痛苦了嗎?
艾維,溫迎,為什麼他們都認為是商野的喚醒造成了他們的痛苦。
“不,造成你們悲慘人生的人,從來就不是我們。”周珂臉色泛白,渾身止不住的發抖仍堅持道:“你們該怨恨的人是持筆創造了你們的人。”
艾維:“持筆……創造了我們的人?”
【提示:警告!警告!宿主存在違規行為。】
周珂在看見系統彈出的提示時,心裡咯噔一聲,她都說了些什麼,是瘋了嗎?
艾維回頭看了眼床的方向,忽然洩氣了一般,頹然的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我們是不存在的人。
“你是不是以為那裡躺着的是裡昂?”艾維一雙眼重新恢複了平靜,他低頭擦拭着手上的血漬,邊說道:“我隻是想讓這一切都結束。”
他知道,是他困住了自己摯愛的母親。
周珂呼吸一滞,艱難的向前走去,“那,那裡躺着的,其實是……”
“是威廉·阿爾弗雷德。”艾維解釋說:“我在他的酒裡下了藥,趁他四肢無力,無法動彈的時候,割開了他四肢的動脈。”
周珂一步步的走向床,在靠近時才終于看清血迹斑斑的床上,躺着的人真的不是裡昂。
威廉·阿爾弗雷德慘白的臉上滿是驚恐之色,身下是被鮮血浸濕的床單,有些地方已經凝結,殷紅的如同一泓美麗的深潭,又像是一片濃重的墨汁。
他的血液已經流幹了,周珂沒想到,威廉最後竟然是死在艾維手上,而不是裡昂。
艾維沒有理會傻怔在原地的周珂,而是轉身去拿事先交代伊恩準備的汽油。
等他将汽油都倒在威廉身上時,周珂才反應過來,“艾維,你要做什麼?!”
艾維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金屬的打火機,火光照亮着他漂亮的臉龐。
周珂:“艾維。”
“你看見了嗎?”艾維突然對周珂說:“媽媽她現在就在我身後。”
周珂這才擡起頭,可艾維身後空無一人。
艾維笑着閉上眼睛,滿臉的幸福,說道:“我能感受到,媽媽正在擁抱着我。”
“不是的,你身後什麼東西都沒有,艾維。”周珂解釋着,她想靠近艾維,可身體不受控制的被禁锢在原地。
難道希蕾爾·拉曼真的在這裡?!
艾維能感受到後背傳來熟悉的溫度,還有希蕾爾手心的溫暖,他緊閉着雙眼,臉上還挂着幸福的笑容,像極了在借着火光對他的神還願。
他願意讓靈魂永墜煉獄,換來片刻的團聚。
周珂的意識一點點被侵蝕,恍惚間她好像真的看見了希蕾爾正在艾維的身後擁抱着他。
希蕾爾緩慢的睜眼,靈魂随着她睜眼的動作虛化成煙,最終回歸到自己的身體裡。
“艾維,我的寶貝。”
艾維聽見熟悉的呼喚,像是希蕾爾在告訴他,她回來了。
感受着臉頰上青揉的撫摸着自己的手,艾維轉眼點燃了公館裡的第一把火。
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烈火騰騰,寸寸燃遍整個地下室,吞噬了一切。
熊熊不息的火焰代表熱烈無望的愛,照亮了艾維一雙渴求的眼睛。
艾維等待這一刻等了許久,“媽媽,您終于回來了,我非常想念您。”
他終于可以将心聲親口說與希蕾爾聽。
希蕾爾緩緩将艾維擁入懷中,艾維身形晃動,任由蔓延的火焰将他的衣袖與靈魂一同吞噬。
*
天空一片灰蒙,不是烏雲,也不是風雨來臨,是灰燼覆蓋,濃煙滾滾。
随着公館四處響起的爆炸聲,周珂搖搖晃晃的行走出地下室,似要破碎的身體被一股力穿過,再擡眼,黑眸中裹着血淚。
還來得及嗎?
周珂望着露斯沒入火光的身影,黑眸裹着的血淚才得以落下。
來不及了。
周珂走到轉角,聽見長空中一聲凄厲的嘶喊聲。
那聲嘶喊是一把匕首,毫無征兆的紮進了周珂的心髒。
————那是露斯的聲音。
艾維·阿爾弗雷德死于一場大火。
那場大火将一切都燒毀了,熊熊烈火熱烈的擁抱着這座被稱之為樂園的煉獄。
周珂望着唯一能通往逃生的出口,漸漸失去了行走的力氣。
“為什麼不走?”希蕾爾的聲音不知何時回蕩在周珂耳邊,她說:“你做的很好了。”
周珂逐漸暗下的視野闖進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原本她隻是呆呆的看着,所有的東西此刻在她眼中放慢了無數倍。
連裡昂跑向她的身影都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你見過他,他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周珂問。
耳畔轟的傳來持續不斷的爆炸聲,身後的建築已然被炸毀了一大半。
周珂聽見希蕾爾說:“那天他看向我的眼神十分的悲傷,他對着我不斷的重複着“對不起”這三個字。”
“當時我還不理解,但現在我知道了。”希蕾兒嘴角微微上揚,對上周珂的視線,一字一句慢慢道:“這句對不起,應該是他想要對你說的話。”
周珂猛的一顫,這句話令她頭皮發麻。
裡昂的身影越來越近,周珂一會在他身上看見了陳最,又好像是鐘嘉澍,一會又覺得那像長孫寂無,不對……應該是白景……
周珂的腦子變得越來越混亂,她也無法分清此刻擁住她的人到底是誰,隻能一昧的落淚。
裡昂:“珂。”
止不住的眼淚和熟悉的信息素香氣模糊了周珂的視線,她漸漸失去站立的力氣跌坐在地。
裡昂就在她面前了,她們面對着對方,周珂卻不知開口的第一句該說些什麼。
裡昂:“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