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軒科技的大樓坐落在市中心一個科技園區，距離關恩的居住地有些遠，每天需要提前一個小時起來搭乘地鐵。

行政總監昨天告知過她，下班時間是下午五點，但上班時間很彈性，上午幾點來都可以。

關恩不敢怠慢，搜了搜旭軒職員一般的打卡時間，趕着八點半到了公司。但一整天都沒有什麼要做的事情，吧台右邊是一個整面落地窗，種滿綠植鮮花，風景很好。

隻有下午有幾個行政部和設計部的員工來要了幾杯咖啡。

到了下午五點，關恩也沒走，硬是跟着同大樓的其他員工，一直待到了晚上十一點才回去，全天基本沒有要忙的事情，保潔阿姨比她還有活兒幹。

好在第二天她不用再幹看着保潔阿姨掃地拖地，中午時負責的助理給她發了一張圖片，上面是兩個部門的下午茶點單，數量都不多。

做好之後正要提上去，就來了兩個樓上的男同事專門下來拿，她幫忙提了幾份輕飲，其中一個同事進了電梯才發現她，笑說：“你怎麼這麼乖，讓你不用幫還是幫了。”

關恩表情有些局促，幹巴巴地回道：“分，分内之事。”

一向忙慣了，突然閑下來還有些不适應。

照常理說，這份工作是超乎意料的好，工作内容清閑，每天的工作時間算起來也就下午兩點到五點。沒有同事，和頂頭上司隻保持交代工作的線上交流，雙休，薪資優厚。趕巧這兩天是月底，沒有壓工資，直接發了兩天的錢。連喬一佳聽了都感歎神仙工作。

下午五點半，作為她上司的那位助理給她發來了一條消息。兩人的聊天記錄還留在上一次他給她交代需要制作的餐品。

.：【還适應嗎？】

關恩坐在吧台裡，單手撐着下巴發呆，看見消息時沒反應過來。

對方隔了兩分鐘，又發了一條消息。

.：【員工餐廳要是吃不慣，你在吧台自己做。】

關恩很快回複過去。

Sarah：【謝謝您，但是不用啦，吧台的食材是給其他部門準備的，不能謀私。公司食堂的菜也都很好。】

上司過了兩分鐘回她。

.：【算員工福利。】

謝過上司的好意，關恩沒打算真正以公謀私。但六點多時，吃過晚飯的肚子又開始咕噜噜叫不停，她才回國不久，不太适應吃回中餐，食堂裡西餐少得可憐。

最後關恩忍了四十分鐘，實在沒扛過洶湧的餓意，給自己做了一個檸檬開心果蛋糕，這款蛋糕她在澳洲甜品店兼職時最愛吃。

她給成品拍了一張照片，找到上司的頭像，發送過去。

Sarah：【我用了115克黃油、2個常溫雞蛋、1個檸檬和……】

關恩分别記錄了自己用了哪些食材和配料，精準到克，然後認真彙報給上司。

這天她還是跟着樓上的人一起加班到十一點才回去，走出到員工大堂時，前方聚着一群人在閑聊等電梯。

“你聽說了嗎，一樓開了個茶水部，小姐姐做得還挺好吃的，明天我也要磨主管給我們點。”一個女生開口。

“是那個很出片的花壇對面的辦公室嗎？原本好像是總辦要的休閑區，沒想到這麼快改茶水部了。”

“我也聽說了，好像還說那個甜品師長得很可愛，眼睛很大，臉又小。”

正說着，女生注意到關恩走了過來，趕忙悄悄肘了肘同伴，小聲道：“哎哎，好像就是她，真的好清純啊。”

黑色的長直發披在女生的肩後，白皙的鵝蛋臉線條流暢，眉眼低垂着，五官中最搶眼的是她挺拔而尖翹的鼻子，無端給她圓鈍的輪廓添了幾分倔強。

關恩略低着頭，抓着包，隻想快點走過。如果換一個場合，或許她會笑着迎上去讓她們來光顧，但不管過了多少年，她依舊不習慣被人背後議論。

一旁的專用電梯忽然向外打開，走出來五六個人。三個正閑聊的女生立刻噤聲，紛紛跟這群領導們打招呼。

關恩才走出幾步，又聽到背後有人叫自己，是昨天見過的男助理。

華斯走到她旁邊，提醒道：“你怎麼待到這麼晚才走？你五點就可以下班了。”

關恩回頭，卻率先看到了人群裡的謝寅白，他正懶散地單手插兜，微垂着眼皮，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旭軒老總的話。

她一秒就收回了視線，看着華斯道：“我怕大家有什麼需要，我走了就顧不上了。”

華斯低頭看了下表：“我們公司沒有餐飲人員加班，你按時下班，不用想那麼多。”

身後那幾個領導步伐朝他們靠近，關恩本也想打個招呼就走，但想起自己還沒收到華斯的回複，此刻硬着頭皮提了一句：“我用了吧台的那些材料，都記下來發給您了。”

華斯鏡片後的眼神微怔，似想說什麼，但領導們已經走到跟前，他随意點點頭便直接走了。

關恩站在原地等他們先走，看見謝寅白和她擦肩而過時，垂着的睫毛顫了顫。

這兩天她偶爾也會在大堂裡看見謝寅白的身影，他混在一群人中走過，自從上次之後，他沒和她再說過話。

仿佛相見是陌生人。

說不上來心底是什麼情緒，像松了口氣，又像還堵着什麼。

關恩回家後做了一份酸梅鴨腿和海苔拌飯，将就着吃了，睡前又寫了下這周想拍的的腳本。

再次拿起手機，微信裡躺着一條半小時前上司回的消息。

.：【嗯。】

-

次日下午四點半，關恩在下班前接待了最後一個客人。

是昨天在員工大堂偶遇的那三個女生其中之一。

關恩用一根橡皮圈紮着長發，彎腰找出淺烘咖啡豆，邊啟動咖啡機邊問道：“您需要加糖加奶嗎？”

女生說：“加糖吧。”

過程中她跟關恩閑聊起來，顯然是一個藏不住話的主。關恩也很認真地聽着，偶爾給出回應。

另一杯咖啡也做好時，女生已經喝完手裡的咖啡，看了眼時間，剛過五點，“好羨慕啊，你不用待那麼晚。其實平時公司也隻有活動的時候會安排下午茶，你應該很輕松吧？”

關恩笑笑：“我一會還要去店裡呢，你還要别的嗎？”

女生擺擺手：“不用了，你快下班吧。”

說完，女生實在好奇起來，又問：“你不是在這裡工作了嗎，怎麼又要回去？”

關恩邊收拾東西邊解釋，她趕着回店。“晚上沒什麼事情，我要回店裡幫忙。”

現在時間剛過五點，到店剛好五點十八，晚飯是在公交車上吃的輕食便當。

今天中午關恩找店長說了點事，康彙酒店的早餐供應合同，這些天都是她接手，沒理由讓别人收尾，自然要負責到底。

但店長對此事含糊其辭，也沒說如果談成會落實加薪的事，隻讓她等陳經理找她答複了再說。得知她的下班時間後，他讓她晚上都過去店裡做事。

但相應的，店長隻願意按照實際時薪給她，預估總的一個月下來，這份錢微薄到根本算不上工資，且他貌似還要吞掉她前些天在樹裡上班的工資，避重就輕地讓她今晚先過來。

沒成想，店長又不在店裡。

小夏見她回來，一句都沒過問，理所當然地把手頭的活兒交給她：“這是周二你接的訂單，你既然來了就接着做吧，裱花袋破了，你重搞一個。”

關恩記得這個訂單，是一個七歲小孩的生日蛋糕。她點點頭，沒有怨言地接過了工作。

“哦對了，”小夏态度冷淡許多，出去前丢下一句，“這個要九點二十前做好。”

後廚隻剩下關恩一個人。

關恩先翻出訂單，看了看對方有無留言避忌，還真有，小壽星對雞蛋和堅果過敏，一些水果也不能吃，還要盡量低糖低脂。

大概是看上去過于挑剔，家長對蛋糕的要求隻有一個：有奧特曼元素即可。

她皺着眉看着小夏留下的蛋糕胚，這個絕對不能用了，裡面有雞蛋，旁邊備料區還有對方過敏的水果。

關恩呼出一口氣，關掉手機，很快想到解決方案，做一個畫有奧特曼圖案的酸奶慕斯，剛好滿足要求。但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慕斯蛋糕需要冷藏四個小時。

時間太緊，關恩迅速找出需要的材料，一個人在後廚裡忙得昏天暗地，最後把模具放入冰箱，耗時大概勉強能趕上。

八點四十時，關恩在調奶油霜和巧克力，剛用奶油霜擠出一個小動物底，準備用慕斯圍邊刮圓弧度的時候，前廳忽然出了些不小的動靜，她不理睬地繼續動作。

但緊接着，急匆匆跑進後廚的黃姐推搡了下她的肩膀，打斷了她，語氣很急：“快快快。”

關恩隔着手套扶了一下裝飾，“發生什麼了？”

“林琬，林琬來了。她要一份草莓奶油蛋糕，你現在……”

關恩打斷她，手下的動作沒停，“現在做不了，我還有一個訂單沒弄完。”

黃姐緊皺眉，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麼那麼死闆，要懂得變通知不知道？林琬這個咖位的模特，随便發點照片上微博，就能瞬間帶火我們店！到時候其他城市的粉絲都會來……”

關恩說：“那也不能插隊，等我做完這個。”

“那我可不管，你不給她做，你就自己出去跟她解釋吧。”黃姐頗為野蠻地扯着她出去，險些一起摔倒。

林琬戴着一副墨鏡站在前台，趾高氣昂地看着出來的她：“給我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