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過去,恰好聽見關恩在回那群男生:“加店鋪微信是可以的。”
男生們提起打包好的蛋糕,硬是磨到關恩想松口給私人微信為止。
然而眼見關恩拿出手機,倏地有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出來擋住,遮得嚴嚴實實。
幾個男生愣住了,扭頭一看,是個穿着灰綠色襯衫的男人,領口沒扣頂上兩格,斜斜地露出一點皮膚,單手插着兜,渾身透出一種不可藐視的貴氣,活脫脫一個放蕩貴公子的模樣。
但反觀他們,都是群穿着T恤短褲的運動男孩,從氣勢上就短了一截。前面的男生默不作聲地挺直腰闆,目光卻還是仰視男人,他咬牙掂了下腳,陰着臉問:
“大哥你誰啊?沒看我們……”
謝寅白推回關恩抓住手機的手,沒什麼情緒地輕笑一聲:“你管得着?”
他的眉眼在垂下不做表情時,顯露出一種極強的攻擊性,讓人不敢直視。
向豐落後兩步,心知以謝寅白如今的個性來說,對誰都會帶上三份薄面,但多的就不給了。向豐慣會潤滑氣氛,于是他很快走上來說了兩句,讓他們走了。
而後轉頭看向謝寅白,心底微微歎了口氣,一旦碰上管妹妹的事兒就這樣。
關恩見到這麼多人,有些想躲進泥縫裡,站在男同事旁邊極力想減低自己的存在感。
向豐則默不作聲地打量了下這個攤位,食材備量不多,台面挂着樹裡烘焙的宣傳幅,看起來利潤絕對不超四位數。他在等謝寅白先說話,但好半晌才聽到謝寅白開口。
“準備回去了?”
幾乎全部人的目光都看向她,關恩沒辦法,硬着頭皮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謝寅白唇角微勾,笑意很快消逝,語氣淡淡的:“送你。”
同一時刻,身後不遠不近跟着的那幾個年輕夥伴,極有眼色地派出最有話語權的人上前,說他們先走了,就不麻煩謝總了。
向豐顯而易見要改變主意跟着謝寅白了,他做的生意都是被謝寅白惠及的,有了些資本後也對人工智能這塊感興趣,謝寅白對朋友格外大方,直接讓他入局,所以現在于公于私他都想跟着謝寅白。
謝寅白對他們打了個手勢:“司機到了。”
不遠處駛來兩輛低調的賓利,前面那輛停在了謝寅白跟前,祁助理從駕駛座下車問了聲好。
謝寅白點點頭,然後對那幾個大學生夥伴說道:“中午随意吃,我請。下午會議别遲到。”
下午還要在校外租的基地開會,會有更多人來。
等關恩回過神來,莫名其妙就上了謝寅白的車,一起到店門口了。
關恩正要進店,但看他們還跟下來,有些窘促地低聲問道:“你們确定要在這裡解決午餐嗎?”
向豐笑着先推開了門:“好久沒吃甜的了,試試小關的手藝?”
關恩沒法,看了一眼不出聲的謝寅白,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好一起進店。
本來坐在前台昏昏欲睡的黃姐一下子瞪直了眼,她是見過謝寅白的,飛快地把小夏從後廚搖出來,又喊了店長過來接待。
黃姐邊殷勤地遞上菜單,邊絞盡腦汁地搜刮話題,下意識就誇:“感情真好啊,又回來陪女朋……”
話沒說完,就被急走出來的小夏擠開,肘住她的話,笑了下引開話題。這種大人物不一定喜歡别人議論他的私事。
關恩聽出了黃姐沒誇完的話,傳聞中謝寅白每個月都會從帝都回來陪女朋友,現在看來,果真不假。那麼忙還是能抽出時間來,大抵真的是很喜歡了。
謝寅白看也不看,随手把菜單遞給了向豐,而後擡眸,精準地看向想把自己隐藏進來躲進後廚的關恩,叫了一聲她。
小夏和黃姐都難掩自己愕然的眼神。
“紅絲絨蛋糕,加兩個草莓。”
謝寅白靠着椅背,微微屈着長腿,徑直就向在場的關恩點了一份蛋糕,漫不經心地看着她,話語卻有些耐人尋味。
黃姐和小夏都不禁冒出一個疑惑,這兩人有熟到這個地步嗎?
但此時店長已經抽身趕來,沒聽前因後果,隻聽見謝寅白開口點單,趕忙讓關恩去後廚幹活兒,留自己和小夏在桌旁接待。
關恩聞言微怔了兩秒,像憶起了什麼,默默看了謝寅白一眼,而後點點頭便鑽進廚房了。
店長和小夏站在旁邊候着,但之後謝寅白沒再說什麼,對他們抛的話題也置之不理,小夏端來兩杯店裡最昂貴的金箔拿鐵,謝寅白看都沒看,更别說喝了,隻有向豐不客氣地喝了兩口,擡着一張笑臉不動聲色地把問題全擋回去。
于是他們很快就熄火了,沒再試圖說話奉迎。
向豐把菜單合上,沒有多點東西,隻讓店長拿些新出爐的瑞士雞扒三明治。
小夏沒徹底熄火,又端上來一份紅絲絨拿鐵輕放在謝寅白手邊,但這回他仍舊無動于衷地低頭看手機的英文郵件,臉上沒什麼情緒,拒人于千裡之外。
尴尬又沉默的氛圍淡淡萦繞在小夏和店長身邊,但謝寅白和向豐兩人從容稀松,似根本沒察覺到。
好在此時關恩已經做好,兩手抱着包裝好的蛋糕盒朝他們走過來,輕手放下:“您的蛋糕。上次跟您說過,來店裡會給您免單的。”
店長顧不上埋怨關恩自作主張,朝謝寅白點頭哈腰道:“您在店裡吃風味會更好,這邊再贈送您……”
一旁的小夏目光如灼地跟着點頭,把禮品塞進去。
向豐提過店長打包的一袋三明治,又拿起蛋糕盒子,好笑地在心底搖了搖頭。
謝寅白站起身沒接話,出門前淡淡地看了關恩一眼。
向豐這回知道謝寅白的意思,笑了笑,對關恩說:“小關去送一下?”
關恩頂着四個人的目光,硬着頭皮應下,跟了出去。
向豐掃了店裡的付款碼,輕松地應付掉店長的推拒,慢悠悠地轉了一個遠超過實際的整數。等走出去時,關恩已經走回來。
門外,關恩才跟上去兩步,謝寅白仿佛察覺到了,略停下腳步,偏頭看向她。
“你,”關恩喘了口氣,站在他面前,“你不用專門點紅絲絨蛋糕的……我還欠你一頓飯。”
謝寅白略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語氣:“這麼霸道?還不給我想吃了。”
他邁步朝她走近,他走得越近關恩退得越遠,垂着一顆頭不敢看他,兩人漸漸走到了柱子和賓利車的過道,立柱完全擋住他們靠近的身影。
“再退要撞頭了。”
謝寅白漫不經心提醒她。
關恩背在身後的手揪了一下:“那你别離我這麼近。”想了想,她擡起頭:“你什麼時候有空,我請……”
話音未落,謝寅白撚起黏在她唇邊的發絲,垂眸,摩挲了兩下軟滑的頭發,一股甜甜的奶味。情緒莫辨地輕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關恩。”
“所以你學到的拒絕都用我身上了。”
……
關恩回到店裡,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太對。
方才在場的其他三人看她的眼神中,都表露出一種朦胧的誤會。
想也知道,一個身份顯貴的人對小小的烘焙師有微妙的表态,會得到什麼樣的目光。況且前者還是有女朋友的,哪怕沒坐多久就走了,但聯想起前陣的外送和旭軒工作機會,頗有些閑言碎語在關恩背後響起。
關恩管不住别人的嘴,也不知道從哪裡解釋,主動提及好似自己做賊心虛。更糟的是,她的心思被謝寅白攪得也不如最初那般平靜。
尤其晚上謝寅白又點了一回面包配送,是她去送的。
次日還是她的雙休日,不過不用再去店裡做事。
因為樹裡烘焙的宣傳起了點效果,有個劇組來店裡取景拍戲,要拍一整天的内景,店長給所有人都放了一天假期。
關恩則在早晨收到一個好消息,陳經理打來電話,讓她去咖啡廳商談新合同。
她立刻利索地收拾好提包,出門前往目的地。
錦江市最大的昌龍廣場坐落在市中心,商圈内有個極漂亮的大橋,過去後是個影視拍攝基地,樹裡烘焙就在這邊附近。
關恩乘坐的公交路過烘焙店,一行人架着各種拍攝裝備,被圍在中間的男女主演互喂甜點,十分熱鬧。
等紅綠燈過去,她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
咖啡廳内,落地窗旁的座位坐着兩個樣貌出衆的男人。
靠裡單人座上的男人骨相生得極優越,随意地穿了件黑襯衫,隻扣了下排扣子,露出小片鎖骨下的胸膛,冷白到反光。慵慵懶懶又勾人的模樣,引得不少人路過回頭。
鄧佑接過侍應生端來的咖啡,吸了一口:“愁啊。”
謝寅白回複完工作郵件,擡頭看了一眼,“愁什麼?”
鄧佑看他這副懶洋洋的桃花精模樣就氣打不出來,人和人差别怎麼這麼大,他也在公司裡連軸轉了幾天但感覺陽氣都沒了,“愁我這個有對象的還不如你血氣足呢,天殺的。”
謝寅白嗤了一聲:“那你分手。”
鄧佑放下咖啡,氣道:“分個屁分,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也不知道你這個妖孽以後誰願意收了你。”
謝寅白頭也不擡,喝了口咖啡,慢悠悠道:“用不着操心。”
咖啡廳的背景樂換了另一首低沉的爵士樂,鄧佑低低歎了口氣,正經起來:“愁根本不知道準備啥禮物,下周不是你爸六十二大壽嗎?你這個逆子該不會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