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将刮開的灰吹掉，換了把工具接着憤懑道：“我那次正跑商呢，路上遇到打群架，我本來說往邊兒上走别被誤傷，結果這個畜生追着人突然沖到我臉上，我都沒反應過來就直接挨了一刀。媽的……”

“……”

“你說怎麼會有人這麼陰暗啊？”師傅回想起來當時情形，激動得擡起頭來，“他那種高手，好好兒玩自個的多好，憑他的手法和練度，估計早就全服刺客榮光了，結果非得幹這種事，你說這種人是不是心理有問題？他是無聊還是變态？”

“……………”

方衛尴尬地咳一聲，輕輕側過身打量着櫥窗裡的産品，含糊不清道：“不知道…”

師傅也沒在意他的回答，仍自說自話：“這人要是沒被我碰上，要碰上了…”

一道甜美聲音響起。

“你要怎樣？”

方衛順着聲音的方向扭頭一看，旁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兩個女生。

一個正笑着看向師傅，“遊戲裡打不過，還要上升到三次元？”

師傅也是個年輕小夥子，臉頰稍有點紅，讪笑了聲：“什麼啊，我就是說說而已，他要本人在這，…我最多給他顯卡紮了。”

“……..”

方衛嗆了聲，往角落裡又移了兩步。

女生沒說什麼，從包包裡拿出來一個盒子遞出去：“您幫我看看，能修嗎？”

“喲，這不是藍精靈嗎？多少錢入的？”

聽見藍精靈，方衛轉過頭看見師傅手裡的顯卡，眼睛都亮了。

這款顯卡才剛出來，各項性能數據都特别好，自然價格也是被炒的奇高，他眼紅很久了。

女生伸手比了兩根手指頭，臉上的笑容很快就轉為哀愁，“可惜才剛裝上沒兩天呢。”

師傅目光一直落在顯卡上，愛不釋手地翻看着，“怎麼就燒了？好大糊味兒，昨天晚上看現場了？但藍精靈不應該啊？”

“沒有，我家貓給我杯子踩翻了，撒了點水，我也沒在意。然後昨天晚上好多人，我又開了好幾個遊戲，就……”

“原來是這樣...你估計是第一個拿來修的，不敢給你随便弄開，我還得看看。”

“沒事，不急，您先看着。”

女生将視線落到方衛身上，不着痕迹地靠近兩步，笑着問他：“小哥哥也玩醉江湖？什麼職業啊？”

方衛不太自然地拉了下帽檐，小聲說：“女刺。”

“女刺啊，那操作應該很好咯。”女生看他這麼害羞，唇角微揚，“那…能不能加個好友？”

“……”方衛想了想，搖頭道：“不好意思。”

女生被拒絕也沒沮喪，禮貌地回到朋友身邊。

方衛站在原地，又看了幾眼師傅手裡的藍精靈才離開維修店。

回去也用不了電腦，在公司附近吃了晚飯，方衛站在路口躊躇。這會兒時間還早，要是回去睡覺似乎有點浪費，幹脆走會兒路，累了再乘地鐵。

剛走沒兩步手機就響了，會長打來的。

“方方，你今天上線嗎？”

“不上，顯卡燒了。”

“又燒了？你上回不是說要換嗎？我前兩天看我朋友入了藍精靈，确實牛逼，你要不要幹脆換了？”

想起前面看見的實物，方衛撇了撇嘴：“算了吧，換不起。”

“那…你換個别的呗，T790不也挺好的，小靜用起來挺流暢。”

“再說吧。”

他才剛剛找到工作，還要交房租，還有生活費什麼的，根本換不了。

方衛将電話轉接到藍牙耳機裡，邊走邊問：“會長有什麼事嗎？”

“哦，沒什麼。這不是讓你上線嘛，你昨天晚上鬧那麼大陣仗，你都上熱搜了不知道嗎？群裡面大家都挺想八卦一下嘛……”

方衛心道果然如此，自己也覺得這事有點可笑，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立在路邊踢着腳邊的落葉：“我自己都沒明白，那人莫名其妙的突然就過來了。”

“你說誰啊？大師兄還是二師兄？”

“我都不認識二師兄...”方衛再次回憶了一下，“我以前應該也沒有得罪過他才是。”

“興許是你忘了呢？”

“不可能。”方衛笃定，“我很有分寸的，打不過的絕對不打。”

那邊笑了下：“那大師兄呢？又是怎麼回事兒？那麼多人，自在門全來了，滿屏技能特效，我這九孔竈差點幹廢了。”

“…我和他真不熟。”方衛想起和胡無人的為數不多的交流，“他這個人…可能心理有問題。”

“啊，這怎麼說？”

方衛想到卿書說胡無人喜歡在網上騙人玩的事，鄙夷地撅了撅嘴說：“不知道，感覺吧。”

“好吧。還有個事兒…就我們打算最近聚一下，你要來嗎？”

“我…”方衛猶豫了下，“什麼時候啊，人多嗎？”

“下個月吧，就我們群裡面的，最多帶一兩個家屬。”

“…那…那個…”

“小菲不來，她在國外呢。”

“哦哦…”方衛耳尖發燙，“可以…到時候你把地址發給我。”

“行，那先這樣吧，我做日常去了。要不要幫你挂？”

“沒事，我反正也不怎麼做日常。”

“好，那挂了。”

“拜拜。”

挂了電話，方衛長舒口氣，算了下日期，忍不住翻開通訊錄，要是能催到錢的話...

“噓——”

正準備打字，一記響亮的口哨聲傳了過來。方衛下意識地擡頭，心髒劇烈地跳了一下。

側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輛SUV，車窗開着，半截胳膊随意搭在車窗上。

順着挽高的袖子往上，慕允笙半眯着眸子盯着他，薄唇輕啟，“我還以為看花眼了。這麼晚了怎麼還在這兒，剛來上班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方衛覺得心跳有點快，想回答卻一下子不知道怎麼開口，嘴巴張了又合，捏着手機局促道：“總、總監下…晚上好！”

慕允笙嗯了聲，又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孩兒，下巴輕擡，“下班都一個多小時了，你怎麼還在公司樓下？你們設計部最近很忙？”

他說完又想到什麼，“那稿子好像也不是很急吧？”

“沒、沒有。”方衛急忙搖頭，“我是有點事情在附近剛弄完…”

慕允笙點點頭，又說：“往哪兒走啊，捎你一程？”

“哦不用不用。”方衛連忙拒絕，“我住的不遠，走路就能到。”

想了下又補充道：“謝謝總監！”

慕允笙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升起車窗将車開走了。

剛滑出去沒多遠，又忍不住看向後視鏡。男孩兒仍舊呆呆地站在路邊，捧着手機手指飛快地打字。

一顆腦袋圓圓的，頭頂的毛茸茸的頭發被夕陽的餘晖照成橘紅色，像隻番茄。

方衛對着微信界面編輯了好半天，也沒想好怎麼跟手機那頭的人說要錢的事，煩惱得将本有些蓬松的頭發抓得更亂，最終無奈歎氣。

“要不回去再說吧……”

“說什麼？”

“！”

突然的回應吓了方衛一跳，猛地擡頭，剛離開沒多久的男人又出現在面前。

方衛隻敢瞄他的金邊鏡框，小心問道：“總監您沒走啊？”

他記得自己明明看着這人開車離開的。

修長的手指輕點着方向盤，慕允笙看着扒在男孩兒發尖的陽光說：“你住哪兒，我捎你。”說着偏頭想了想又補充道，“日行一善。”

方衛急急忙忙擺手：“不用不用，我住得真的很近，幾分鐘就到了，真的不用麻煩您...謝謝總監！總監再見！”

對方都這麼說了，慕允笙也不好再說什麼，并且對自己突然折返回來的行徑感到莫名其妙。

他探究的目光又在男孩兒發尖停留了兩秒，再次升起車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