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這才剛從ICU出來,至少也得再觀察一周。”
醫生顯然是沒想到這人剛從ICU出來,就想着要出院。
“不用,我覺得我已經好了。”林徹打定了主意,輕描淡寫地重複。
“你還沒有完全恢複,如果強行出院的話,需要你的家人簽字,我也需要和他們溝通。”
醫生看着眼前一臉倔強的男生,很是頭疼,又有點生氣,昨天晚上張院長特意趕過來做的手術,一幫醫護人員忙活了三四個點兒才救回來的人,就這麼不把他的命當回事兒!
“我沒有家人。”
醫生一句話給噎了回去,再一細想,不對勁啊。
昨天那興師動衆的架勢,不像是身世凄慘的小可憐啊,默默給眼前人打上叛逆少年的标簽,“我覺得你還是需要再考慮一下,如——”
“考慮什麼?”宋棠颀手裡提着一個五六層的食盒,轉身帶上門,順口接上話。
“你是病人家屬?”
宋棠颀見醫生臉色不太好,臉色一正,回道,“我是他,呃,朋友,是檢查出了什麼問題嗎?和我說就行,”
林徹聽見朋友兩個字,眼睛直勾勾地望過去,又想起宋棠颀不喜歡,立馬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情緒。
醫生又瞥了林徹一眼,發現原本一身刺的男生此時坐得端端正正,看着有點乖?
而後進來的男生雖然看着也不大,但身上就是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氣質,于是醫生開始苦口婆心地長篇大論起來,
“他剛從ICU出來就要出院,現在身體各項指标都不穩定,還需要住院觀察,而且他的膝蓋受到了很大的磨損傷害,短期内是不建議再動作的,避免造成二次傷害,還有……,”
“作為朋友你還是好好勸勸他吧,”醫生最後長歎一口氣,話全是對宋棠颀說的,直接把林徹忽略了個徹底,這不聽話的病人!
唐僧念經般的聲音嗡嗡在病房裡回蕩,宋棠颀耐心地聽完,表情也由驚訝逐漸趨于平靜,期間沒看林徹一眼,“好的醫生我了解了,我們不辦理出院。”
林徹張張嘴,想反駁,被宋棠颀似笑非笑的眼神堵了回去。
他太了解宋棠颀了,一般這個表情,就說明他生氣了,為什麼突然生氣了?難道是被這個醫生唠叨煩了?
林徹默認了自己這個猜想,一個眼刀子直直飛過去。
醫生感覺後背怎麼涼飕飕的呢,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宋棠颀又補了一句,“他可能是腦震蕩把腦袋磕壞了,在那說胡話呢。”
醫生狐疑地看過去,腦震蕩還有這症狀?又不是吃了雲南的菌子。還有别的病房要查,醫生又囑咐了兩句注意事項,就出去了。
把人送走,宋棠颀把食盒往桌上一撂,一隻胳膊倚在窗台邊,眼睛微眯,嘴角下拉,“着急出院?”
林徹對于危險有一種本能的感知,比如現在,雖然宋棠颀語氣平靜,但他還是感受到一種危險的信号,喉頭滾動,他嗫嚅開口,“我覺得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宋棠颀聽得腦門青筋直跳,一股火竄了上來,他也不是那種會壓着脾氣的,從牙縫間擠出一聲冷笑,
“你覺得?你是醫生嗎?還是你是鐵打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什麼情況?昨天晚上下了三道病危通知書,都是我簽的!你就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逞強嗎!”
林徹抿抿嘴唇,一副虛心聽訓的樣子,其實腦袋裡的關注點早就偏了,宋棠颀給他簽的病危通知書?
那他昨天晚上就在手術室外面?想到這,心裡泛上一層甜蜜,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宋棠颀瞟了一眼床上油鹽不進的男生,一腳勾過旁邊的椅子,坐在上面,和林徹平視,直直望進那雙蕩漾的湖泊裡,語氣生硬,“啞巴了?說話!”
林徹慌亂的别過眼,雙肩聳了聳,整個身體向裡收縮,窘迫和自卑一覽無遺,聲音遲緩而沉重,“住院費很貴,我的錢不夠。”
宋棠颀一愣,他沒缺過錢,所以他也沒有想到,一個人在經曆生死大關後,先考慮的居然會是錢,有沒有錢付住院費,付了住院費之後有沒有錢吃飯,這比其他都重要。
他想起書裡的一句話,“對于窮人來說,生病都是一種奢侈,”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地理解這句話。
他心裡像被針尖紮了一下,是他誤會林徹了,整個人周身的氣質都緩和下來,他起身,邊掀起病床上吃飯用的小桌闆,邊故作不經意地開口,
“你是因為救我媽受傷的,還能讓你付錢?你拿我們家當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