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回籠之際,楚序沒急着睜開眼睛。
耳邊是斷斷續續傳來的交談聲。
“這孩子修為低下,資質……”那人遲疑頓住,半晌才接道,“劍氣是除幹淨了,隻是今後的修煉道路注定坎坷。”
“比起同齡人來,怕是要花費三倍時間和資源,才能趕上他們了。”
楚序半點不在意。
秘術可以封修為,也有遮掩之效。方才那人話沒說死,其實也知道現在楚序基本和凡人無差,資質更是低劣。
“是我的錯。散修修煉本就比門派弟子艱難,機緣可遇不可求,好不容易修到此境界,卻因我之故,修為散盡。”清冽的嗓音在床邊傳來,是玉澤仙尊。
楚序眼睫一顫。
一陣噼裡啪啦響後,那人好奇詢問:“不過長得挺好看的,養眼。你從哪帶回來的?”
一道視線望過來,又移開。
“雲榷此次曆練,被人設計,是此人出手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算來也是雲榷的恩人。”
“那你還要劈人家?”他啧啧搖頭,“師徒兩還嫌欠人家不夠?徒弟恩情沒還,做師傅的來補刀?”
繞是楚序厚顔無恥,确實冒認人家救命恩人的名号,可聽到這裡還是心底發虛,不敢再裝下去任他們越扯越遠。
他手指動了下,裝剛醒的樣子,迷迷糊糊睜開眼來,看見沈之彥和眼帶好奇的男子,愣住了。
“仙尊。”他垂下眼簾,眼睫跟着垂下,投下小片陰影,臉色蒼白,身形單薄,完美無依無靠,寄人籬下,身份低微的病弱散修。
男子滿眼憐惜,覺着楚序簡直遭了無妄之災,才遇着兩師徒。
本可以趁着救命之恩換個好處,往後修煉也能順遂些,這下好了,成了個廢人。
沈之彥無波無瀾:“你都聽到了?”
楚序是真的愣住了,玉澤仙尊雖然是問他,可說的如同陳述一般,顯然知道他早醒了,隻是沒點名。
他趕緊低頭,抓緊身|下的被褥,不知所措偏頭:“我,我……”
沈之彥歎息,放緩語氣:“你莫要擔心。你既然于雲榷有恩,又因我散盡修為,本是我們的錯。”
他盯着楚序,望進楚序錯愕的眼底:“你可願拜我為師?”
這下他身旁的男子也愣住了,他震驚之餘大聲制止:“玉澤,你瘋了?!”
沈之彥沒搭理他,對着楚序道:“散修修道艱難,資源稀缺,你若拜入我門下,我必好好帶你入道。”
他咬字清晰,嗓音清冽,如深秋的靈泉,可“好好帶你”四字,在楚序聽來卻是“好好對你”。
楚序忍不住擡手捏了捏耳朵,尤其是耳垂,泛癢。
“玉澤,此事重大,不然向宗主請示一番。”男子皺眉,雖然楚序長得不錯,可他根骨不行,他還沒那個資格當沈之彥的弟子。
“宿主宿主,你快點答應啊!别愣着了,快答應!”腦海裡的系統比楚序還激動,見他遲遲沒表态,系統着急催促。
“這可是離劍宗,是玉澤仙尊!這是主角受啊!難得的機會。”系統絮絮叨叨,恨不得魂穿楚序,替他應下來。
楚序不搭理系統,甕聲甕氣道:“我修為不夠,資質低下,如今做個掃灑弟子還不夠,怎配得上拜仙尊為師?”
男子挑眉,沒想到楚序如此上道,卻聽沈之彥說:“你不必妄自菲薄,你雖資質不足,卻心性堅韌,實乃難得。若能保持平常心态,未嘗不會得道。”
“我的弟子,也不用修為高深。”
楚序聽到“心性堅韌”,額角一跳,忍不住尴尬地拽緊被褥,和系統瘋狂吐槽。
他受不起。
可在他人看來,就是楚序自卑,不敢答應的模樣。
連男子都不忍心了。
楚序吐槽夠了,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當即掀開被子,赤腳下地,一副感激涕零,無以言表的真誠臉:“弟子願意。”
他不知道拜師的禮節,隻按自己想的雙手交疊,跪下三叩首:“弟子楚序,拜見師尊。”
男子在一旁看着,眼底神情更複雜了。
他自動腦補楚序修煉道路坎坷,沒個師父帶着,不懂拜師禮節。好不容易有點小成就,還無故被玉澤廢了,着實慘。
但他好像更慘。
男子回神,趕緊收拾收拾,不想和這事沾上一點:“這事我管不了,也不關我的事。至于宗主和林家那邊怎麼想的,你自己去處理。”說完一溜煙不見蹤影了。
沈之彥托起楚序,讓他多躺床上休養幾天:“此處靈氣豐沛,有助你修複。你身體還未好,莫要下床随意走動。我去去就回。”
他細細叮囑楚序幾句,轉身掀開墨色垂簾,出了殿門。
“宿主,接下來怎麼辦?”等屋裡隻有楚序一人後,系統才遲疑出聲。
楚序暗暗翻了個白眼,剛剛拜師時,系統叫得最歡,現在完了又來問他怎麼辦,半點不靠譜。
“走一步看一步呗,還能怎麼辦?”他拍拍柔軟舒服的被褥,找個舒服的姿勢躺好,無所謂道。
系統:“不如……抱主角大腿?反正已經跟來離劍宗了,宿主想安安靜靜苟下去也不行了。”
為什麼不行?
關鍵他不願意。
楚序:“你知道無論我怎麼選擇,我都會和雲榷對上。”
無論是抱大腿,還是猥瑣發育,最後都會和雲榷打一架。
他是魔尊,雲榷是前魔尊之子,雲榷想報仇,必須殺他奪位,他想穩坐高位,必須殺雲榷這個隐患。
他們之間不可能和。
“可是——”
“我想活下去。”
系統原本還想說什麼,屋裡很突兀響起楚序低沉的聲音。
他不是如往常一樣在腦海裡和系統對話,而是直接說出來,在空無一人的屋子裡,很突然地說出來。
墨色垂簾無風自動,在空曠的房間裡輕輕搖晃,透過簾子縫隙,可以看到楚序半躺在床上,微垂着臉,看不清表情。
系統沉默下來。
楚序的嗓音很低,和以往一樣,可系統就是聽出他的疲憊和歎息。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如果此時有人站在這裡,也不一定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