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有什麼特别的關聯嗎?
“二狗!”
“……”
楚序的思緒被打斷,他頓了頓,然後面無表情擡眼看向小碎步走過來,眉眼彎彎的小婢女。
楚序記得苗清曾喚她香菱。
“姨娘憂心你的傷口,讓我給你送些傷藥。”小丫頭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一直跟在苗清身邊,性子單純好動。
她兩三步跑過來,把傷藥塞楚序懷裡。
“昨日夫人又來為難姨娘了。”婢女聲音低下去一些,眉眼耷拉,“姨娘性子好,不争不搶的,又身子虛弱,明明姨娘這樣好的人,夫人卻總是看不得姨娘好。”
雖然看不得苗清這個眼中釘在眼前晃悠,可礙于林晔對苗清的寵愛,林夫人不敢真對苗清動手,所以隻能苦了苗清院裡伺候的下人們,常常被林夫人遷怒。
所以苗清院子裡總備着一些傷藥?
楚序垂眸盯着手裡被強硬塞進來的傷藥,很好,剛止住血的手又在滲血了。
小丫頭渾然不覺,擔憂道:“昨天夫人下手也太重了些,她那鞭子常人受不住,你都受傷了,沒事吧?”
楚序笑着安撫:“沒事,已經包紮過了。”
楚序面上如此回答,内心卻在理小丫頭話中的信息。
昨天?
可楚序明明隻待了半天而已。
他這一片天地的時間好似停止,其他人時間流逝正常,或者更快。
小丫頭呼出一口:“那就好,姨娘為這事愧疚不已,為你擔心許久,卻遲遲等不到你回來,好在你沒事。”
楚序:“讓姨娘憂心了,是我的不是。”
香菱搖搖頭,轉而說起其他:“你明日可有其他事?姨娘近來夢魇纏身,夜裡總是睡不安穩,老爺聽了,便想帶姨娘上寺廟解簽祈福。”
“你如果無事,不如一道去吧,人多了姨娘也能安心一些。”
楚序匪夷所思,他一個端茶倒水的下人跟去了能幹嘛?
遇到山匪了擋刀子嗎?
不過他也沒有拒絕,笑着應下來。
然而香菱說了是明日,結果楚序不過一個轉身來回的功夫而已,院子裡已經有人收拾好衣物,林府門前已然停了幾輛華麗奢豪的馬車。
李闵也跟上來了。
按他的說法是擔心楚序。
楚序哼笑一聲,也沒拆穿他。
總歸沒人會注意。
然而楚序話說早了。
自兩人出林府大門開始,楚序總感覺一道若有若無的視線停留在他身上,如冷芒在背,着實讓人不舒服。
楚序面無異色,偏頭瞥見前方的馬車簾子微動,那道視線終于被隔絕。
二十年前的扶旱山與現實中沒有多大變化,一條擡頭看不到盡頭的階梯往上,沒入山頂的一片翠綠茂林内。
扶旱山上郁郁蔥蔥,樹木繁茂,寬闊的階梯隐于其下。
林府依舊依山而建,背靠扶旱山,離山上神廟極近,隻是幾千的台階,走到頭怕是沒了半條命。
苗清身子骨弱,走幾步都臉色慘白,額上鬓角被冷汗浸濕,好在她不是迂腐的人,出錢請了山腳的人擡着小轎子,将她擡上山頂神廟。
到扶旱山後,楚序沒見到林晔,倒是苗清身邊圍了一圈下人,個個面色緊張,生怕苗清有個好歹,而被林晔遷怒處罰。
李闵悄咪咪湊到他身邊,小聲道:“我以為苗姨娘目光短淺,空有美貌,不懂尊卑,一身魅術盡用到林老爺身上了。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嘛。”
楚序并未搭話。
林晔對苗清寵愛非常,寵妾滅妻不假,可畫中苗清溫柔有禮,不與林夫人作對挑釁,懂得尊卑,确實與二十年後大不相同。
衆人終于到了神廟,被小沙彌請進客院裡,又帶着苗清離開客院,到前院跪在墊子上虔誠祈福解簽。
楚序身為苗清院中下人,也被香菱喊着一同前往。
雖然林府離扶旱山不遠,可幾千階梯的山路不是一時半會就走到頭的。
因顧忌苗清睡不安穩,所以今日出門晚了一些,出門時日頭正盛,路上走走停停,又花了幾個時辰上山。
所以此時夕陽西斜,天邊殘陽映出半邊的紅,橘黃色的光照射在扶旱山上,為每個人,每片樹梢渡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楚序百無聊賴,正在辣手摧花地扯着幾片葉子把玩。
上香的殿内此時空無一人,卻青煙絲絲縷縷在半空彌漫,久久不散,讓人看不清墊子上跪着的貌美婦人虔誠的眉眼。
她說:“神明在上,信女真誠祈求,願來世今生,還與夫君白頭偕老,恩愛不疑,終生白首不分離。”
“神明在上,信女虔誠祈求……”
“與夫君白頭偕老……”
“恩愛不疑……”
“終生白首不分離……”
“信女願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換……換他,看我一眼……”
楚序猛然擡眸,看向殿内的苗清,耳邊傳來她哀泣般的祈求。
她在向神明祈求,求她與林晔相愛終生。
楚序扯下幾片嫩綠的葉子,拿在手中把玩揉碎,半晌才放開。
幾片碎葉落下來,掉在楚序腳邊。
晚風拂來,掃開地上的碎葉,拂起楚序幾縷渡上金色的發絲,也仍然遮不住他眼中的冷意。
……那不是苗清。
她不是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