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拂面,揚起楚序細碎的發,他耳邊好似響起神廟下,司沅兒地柔聲呢喃。
“那司沅兒呢?你為什麼頂着司沅兒地皮囊,接近林晔?”
苗清咬唇,微垂下腦袋。
她嗓音沙啞,不似常人: “她死了,沒能等到冬末。”
司家被定罪後,司家婦女被貶為奴為婢,有些被賣進花月樓,有些被賣進達官貴人裡為奴仆。
司沅兒是其中一個。
她被賣進縣令府,被縣令爺強搶進房内。
司沅兒一生要強驕縱,不甘受辱,最終死在縣令府,後來被下人們一卷草席,丢到野外。
“她雖然驕縱,可性子本善。”苗清聲音很低,府外歡聲笑語,人聲鼎沸,所以顯得她聲音很小,幾乎讓人聽不清。
明月傾灑,一層寒霜透着刺骨的冷意,披在所有人身上。
“我是隻貓妖,隻是道行太淺。二十年前被妖獸咬傷後,我逃到南城,在快要昏死的時候,遇到向我伸手的司沅兒。”
“所以,我僥幸活下來了。”
林晔臉色蒼白,偏過臉去,一頭亂發遮住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主人死的那天,我還是不能化形。後來,我在野外找到主人的屍身……”
苗清停頓一瞬,嗓音略微幹啞,因情緒波動較大,手上不自覺加重力道,林晔臉色更白,脖子上的血迹更多,駭人至極。
“……我替代她活下來,隻是沒有司家的庇護,沒有健康的身體,那段時間,我活得艱難,甚至有幾次,差點死在幾個登徒子手中。”
“直到……”
直到遇到林晔。
再見到林晔後,她取名苗清,入林府為林晔的貴妾。
隻是司沅兒跟在林晔身後幾年了,苗清到底是不是司沅兒,林晔幾乎一眼就能看出。
隻是他将錯就錯。
從不點破。
苗清慘然一笑:“所以,你到底是不敢面對主人,還是隻是覺得愧疚?無論是誰,你償還就好?”
她死死擰過林晔的脖頸,迫使林晔向後呈現出詭異扭曲的姿勢。
“林晔,司沅兒追逐你多年,甯绾為救你不惜與家族決裂,她們都深愛你,可你呢?你居然說你愛我?”
苗清眉眼陰鸷:“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希望你去死,我不擇手段的,想讓你去死。”
林晔沉默良久,顫着手想輕撫上苗清的臉,卻被苗清嫌惡地躲開。
林晔眼中的光黯淡下來,他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司沅兒,知道你恨我,知道你想我死。”
年少時不知情愛,林晔也不知道對司沅兒是什麼感情。
他知道他對甯绾是感激,是愧疚,是出于責任對無依無靠的孤女的庇護。
隻是沒有情愛。
直到苗清的出現。
她與司沅兒,與甯绾都不同。
她不同于司沅兒的驕縱,也不如甯绾個性張揚,可能貓是天生的粘人性子,且苗清病體殘軀,如果沒遇上林晔,可能二十年前,她與司沅兒會一同死在野外。
“我想你活着,不論是為了司沅兒,還是未報完的仇……”
因脖頸被苗清死死擰在手裡,林晔沒有反抗,從始至終都維持那詭異扭曲的樣子,嗓音沙啞難聽。
而一旁跪坐在地的甯绾已經失魂落魄,徹底癱倒在地上。
苗清冷漠道:“仇?我已經報完了。他們都死了。”
苗清是靠吸食人氣而存活下來的貓妖,二十年來,邊私下報仇,邊靠吸食他們的人氣活到現在。
所以,他們都死了,她還活着。
苗清眯眼,一雙豎瞳轉了轉,巧笑倩兮道:“哦,我忘記了,還有你。你也該死的。”
她手中用力,眼看就要刺穿林晔的喉嚨,忽然爪子凝滞,好像被什麼阻擋住,一時動彈不得。
苗清一愣,忽而想到什麼,氣急敗壞地朝楚序幾人哈氣,頭上的耳朵高高豎起。
“你們還想怎樣?仙門異事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他們都是我殺的!”
楚序點點頭:“我知道。人是你殺的,刀是他遞的,事情是你捅大的,也是他打點隐瞞的。很簡單。”
苗清露出尖牙,不斷地威脅哈氣。
楚序見此,有點無奈地搖頭:“我沒有想插手你們之間的恩怨,隻是想借人用一下,我有點私人恩怨要處理,人多了反而不好。”
如果林晔一死,那畫卷必然毀了,畫卷中人也會逃出小世界。
有些事,人多了确實不好做。
苗清警惕地眨眨眼,忍不住往後退一步,卻見楚序走向雲榷,面上帶笑,隻是笑意不達眼底。
他驟然間出手,速度極快,讓人看不清動作。
雲榷一愣,眨眼間就覺得呼吸不暢,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死死扣住他的脖頸,将他壓的身後的樹幹上,樹影劇烈搖晃。
楚序輕輕踢開腳下雲榷的佩劍,歪頭輕笑:“我還有些疑問,想請教一下師兄。”
“還請師兄能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