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張臉實在是太髒了些,沈慶平都看不下去了,問旁邊的康氏,“怎麼不給孩子洗臉?”
康氏低着頭,“麟兒……挑水,還沒回來。”
沈繼峰下意識就給沈麟找借口,“這小子……”
沈慶平對大兒子一家向來寬容,而且他認為再怎麼沒水用,大家也會先緊着他,鍋裡此刻不正冒着熱氣嗎,估計就是給他燒的洗漱的水了,他笑着拍了拍沈延的肩膀,“瞧這眼屎糊的,爺爺帶你去洗幹淨。”
隻是他走到竈邊,揭開鍋蓋卻愣住了,鍋裡稀湯寡水的一鍋白粥,哪裡來的熱水?
沈慶平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看了,不過也沒發火。
等到沈麟挑着水回來,一家子洗漱完,早過了平時吃飯的時間。
宋蘭要照顧沈遷,粥煮好後就盛了兩碗去了偏屋,經過昨天那一鬧,沈家其餘人也煩她,樂得她不上桌吃飯。
隻是等沈麟媳婦将吃的端上桌,沈慶平跟沈繼峰幾人又坐不住了,沈慶平率先發問:“還有一個雞蛋呢?”
季氏瑟縮道:“鍋裡就隻有一個雞蛋。”
幾人想到什麼,目光齊齊轉向偏屋的方向,康氏直接拉着沈延往外走,“娘帶你去找雞蛋。”
沈家每天早上都會煮兩個雞蛋,老爺子跟沈延一人一個,現在少了一個,很顯然少的會是沈延的那個。
其餘人或抱着跟康氏一樣的心思,抑或者有别的想法,但都跟了上去。
康氏牽着沈延走在最前面,到了偏屋門口,迎面被雞蛋殼扔了一身,沈延看着地上的雞蛋殼,抿了抿嘴,差點哭出聲,“我的雞蛋……”
走在旁邊的康氏将沈延拉進懷裡,拍幹淨身上的雞蛋殼後,扯着嗓子罵道:“宋氏你還要不要臉,連九歲侄子的雞蛋都要搶。”
屋内宋蘭将剝了殼的雞蛋放進沈遷碗裡,低聲說了句“趕緊吃”就面無表情地走到門口,對着來勢洶洶的一群人,她抽出帕子大聲哭道:“我的兒啊,你怎麼就這麼命苦,小小年紀就沒了爹,現在摔斷手,吃個雞蛋還要被說是搶了别人的,我還不如帶着你去乞讨,說不定村裡人看我們娘倆可憐,都會施舍個雞蛋。”
哭着哭着她又開始罵沈遷早逝的父親,“你個沒良心的早早就去了,丢下我們孤兒寡母,不僅被别人連累流放,到了這裡,别人歇着他去山上拔筍子,摔斷了手還不給請大夫,早知道這樣,你當初不如帶着我們娘倆一起去了算了。”
哭到後面,她眼淚是真的不受控制了,要不是沈遷的父親早逝,他們和大伯沒分家,沈遷堂哥的事根本連累不到他們,也就不會有流放後的這些事了。
“夠了!”沈慶平氣得臉色鐵青,又不能拿宋蘭怎麼樣。
就這一會兒功夫,已經有人往他們院子這邊張望了。
沈慶平要煩死這些多管閑事的了,又不能得罪他們,黑着臉轉身回了堂屋。
沈延看着地上的雞蛋殼,不願意動,嚷嚷道:“我要吃雞蛋。”
康氏連忙捂住他的嘴,低聲哄好了,才敢帶回堂屋去吃早飯。
吃過早飯,沈慶平一肚子的怒氣才稍稍平息了些,吩咐康氏,“等會兒你去問問王媒婆,看李家那邊怎麼說,要是沒問題,就早點定下來。”
“這……”康氏沒有立刻應下,李家哥兒的母親既是他們村的娘家,這會兒肯定知道沈遷摔斷手了,還讓她去問王媒婆,不是自找沒趣嗎?
沈慶平不在乎地道:“又沒人斷定他那隻手完全廢了。”
言下之意,能忽悠得住對方就忽悠着,就算忽悠不了,李家願意拿一頭牛犢子做聘禮,說不定也願意給沈遷請大夫看手呢?
康氏琢磨了一下,點頭道:“我馬上就去。”
另一邊,宋蘭擦幹了眼淚才進屋,見沈遷端着碗沒有動,疑惑道:“怎麼不吃?”
頓了頓,她又問:“娘剛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在原身的記憶中,母親是一個溫柔到可以說是懦弱的人,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為了給他搶一個煮雞蛋,大哭大鬧,就差去地上打滾了,沈遷隻會覺得動容,他笑着道:“娘剛才很厲害。”
宋蘭睜大了紅着的雙眼,心裡卻覺得高興,半晌後道:“前幾日我看到村裡有人吵架,就是這樣哭的。”
之後幾天,宋蘭一直在照顧沈遷,沈慶平跟沈繼峰讓她去幹活,她就說沈遷離不了人,兩人也用不給吃的威脅過她,但都沒有,一威脅,她就拿着帕子在院子裡哭。
不過兩日,沈繼峰跟康氏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