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陸水生搖頭,“我以前的先生有。”
“以前的先生?”
陸水生:“之前爹娘讓我跟隔壁村的李先生識字,半個月前,李先生死了。”
沈遷:……
原來以前的先生是指這個以前。
陸水生指了指凳子上的書,問:“沈叔叔,我能看看嗎?”
“可以,”沈遷道,“不過翻頁時要小心點。”
這本書是原身父親給原身開蒙時用過的,原身一直留着,流放時也帶在身邊,既是懷念父親,也是紀念自己那些再也沒有地方發揮的學識,沈遷昨天從枕頭下翻出來的後,發現有些潮濕,便趁着宋蘭出門了拿出來曬曬。
陸水生乖乖答應,跑去洗了手,在衣服上擦幹後,才小心地翻開第一頁,食指點在字下面,念一個字往後挪一個字。
“人之初,性本善……”
孩童稚嫩的讀書聲緩緩響起,沈遷安靜地聽着。
然而,在讀到子不學,斷機杼的時候,斷機兩個字陸水生讀了幾遍,也沒能讀出第三個字。
“斷機杼。”沈遷接道。
可惜接下來的窦燕山,陸水生也忘記了,他本來就沒學幾天,其實并不認識字,能記得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沈遷閑着也是閑着,便帶着陸水生又讀了一段。
陸水生越讀眼睛越亮,看向沈遷的目光裡全是敬佩,“沈叔叔,你都會啊?”
沈遷“嗯”了一聲,問:“你想學嗎?”
陸水生的眼睛更亮了,迫不及待地點頭,“想!”他說:“我喜歡讀書,而且我爺爺說了,隻要我有了學問,就可以去縣城,去府城,去更多更遠的地方。”
沈遷想到了穿越前,他在家附近上幼兒,上小學,再到遠一點的地方上中學,最後去遙遠的首都上大學,看着陸水生滿懷期待的眼睛,他想說我教你,他會的東西,不敢保證能讓陸水生完成那些遠大的夢想,但隻要陸水生願意學,肯定能夠讓他走出這個小山村。
但是又想到,他是被一道聖旨流放到這裡的,若陸水生家的長輩有心培養陸水生讀書科舉,由他這個被流放之人啟蒙,陸大柱一家子未必願意。
他手指在身側闆凳上輕敲了兩下,垂眸問:“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陸水生搖頭。
沈遷在書上翻到那三個字,一一指給陸水生看,又用掃帚掃了塊幹淨的地出來,蹲在地上,一筆一劃地教陸水生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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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初,宋蘭砍柴回來了,柴卻是由他身後的陸久挑着。
宋蘭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在路上歇息的時候,遇上了小久……”她今天砍的柴多,從山上挑下來就歇了好幾回,還好遇上陸久。
陸久不覺得是什麼事,他本來就要回家,這點柴對他來說屬于順便就帶回來了。
“辛苦了。”沈遷給兩人搬了凳子,又倒了溫水。
“小久坐吧,”宋蘭喝幹了一杯水,道,“我早上發了面,去給你們烙餡餅吃。”
柴在山下不遠處就被陸久接過去,所以這會兒她也不覺得累。
院子裡隻剩下他們兩人,陸久道:“我聽人說,看到你去井裡提水了。”
沈遷愕然,這也能傳這麼快,青坪村是有他不知道的群聊嗎?不過聽陸久的語氣,似乎并不知道他還撞到了别人說閑話。
陸久又道:“你手還傷着,不要幹重活。”
“我知道的,”沈遷道,“會扯到傷口的事情我不會做。”
兩人說了會兒話,便有烙餡餅的香味從竈房飄出來。
宋蘭喊道:“我烙好了兩個,你們來幫我嘗嘗味。”
陸久愣了下,他娘走得早,小時候跟着奶奶,這種嘗嘗東西熟沒熟,鹹淡如何的事,從來沒有他的份。
被沈遷拉着袖子帶到竈房,他才回過神來,垂眸便見面前是一隻裝着餡餅的碗。
餡餅的皮被烙得金黃,陸久在宋蘭期待的目光中,拿起餡餅咬了一口,牙齒磕破酥脆的外皮,内裡是暄軟蓬松的面餅,再往裡,是野蔥豬肉餡,野蔥的香味非常霸道,豬肉肥瘦相間,肥而不膩,隻一口,便是滿嘴的鮮香。
陸久重重點了下頭,“比昨天在縣城買的包子還好吃。”
宋蘭喜滋滋的,正要說什麼,院子外面的門傳來開合的聲響,三人轉頭看過去,見陸大柱跟李秀雲帶着陸水生進來,身後還跟着陸葉夫妻倆。
宋蘭有些被這個陣仗吓到,連忙放下東西,迎上去問:“這是……有什麼事嗎?”
沈遷從容地咬了一口手裡的餅,剛出爐的餡餅就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