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管？”崔榷一把阖住眼，“要将崔府滿門女眷連帶着一齊送入教坊司陪他？”

“不……”崔璘沒了主意，癱坐在原地，一臉失魂落魄。

他明白父親的所思所想，隻是那想法冷酷得有些令人寒心：崔家這回隻折進去一個崔珑已是大善了，不能因他一人再牽連更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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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窟。

入夜宵禁後，崔珑被人從诏獄裡提出來，坐一頂小轎一路來到了黃華坊的本司胡同，到教坊司後也是從偏門進去的，将他蒙住臉押送進了一間廂房。

其他罪囚哪兒來這個待遇？這一路上掩人耳目的背後必然出自有人授意。

辜指揮使說的不錯，這廂房裡寬敞，有窗戶有光，有大床有軟枕，牆上張貼了幾幅字帖和美人圖，案上還擺着玉箫和古琴，和诏獄裡有天壤之别。

送他來的缇騎進來了兩個，就守在他左右，旋即一位看着裝形制應是教坊司屬官的女子走了進來，一見那身穿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的錦衣衛，一張臉登時就白了幾分，腳步虛浮地來到崔珑面前。

崔珑見狀主動搭話：“閣下有何見教？”

那女子應道：“吾乃教坊司李奉銮。”

二人見過禮，李奉銮重新鎮定下來，她也不看崔珑，眼觀鼻鼻觀心，語氣闆正地為他交代了一遍教坊司裡林林總總的大小規矩。

崔珑隻着重留意到了一條。

“今夜不會有人來攪擾你，明日起考校琴棋書畫，三日後你的房門口會挂上木牌，上面寫有你的名字，夜裡木牌會翻過來露出有名字的一面，不管哪位大人走進來，你都要順從應對。”

看來如今隻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平靜罷了。

接下來李奉銮又走到牆角，指着長案上擺放的東西一一為他介紹起來。

她依舊是面無表情，一副闆正的口吻。

“玉勢……緬鈴……角先生……肉苁蓉……”

崔珑将目光從她身上轉開，忍不住開口打斷：“我知道了，奉銮不必多言。”

李奉銮隻搖搖頭，堅持一個個說了下去。

好不容易都介紹完了，最後她才說了一句染幾分感情色彩的話：“如不想吃苦頭，奉勸你還是早做準備，從裡面挑一個合意的先用着吧。”

崔珑面不改色，“多謝指點。”

這回李奉銮也不禁用餘光納罕似的觑了他一眼。

她離開後，不多時那兩位缇騎也走了出去。

竟是放心将他一個人留在了這裡。

崔珑安坐了一會兒，起身朝那張長案走過去，他對着那些東西端詳，想到了诏獄裡的刑房，牆上也挂了許多形狀古怪而駭人的刑具。想來這地方和诏獄其實也沒太大分别，這些東西同樣是用來折磨或摧殘教坊司裡的人的。

雖然相比之下古人的花樣不算多，也沒有跳蛋、觸手、振動棒……什麼什麼的。

很奇怪，這些名詞一個個仿佛自發從腦海裡跳出來，他也能第一時間理解它們的意思，隻是不具備與之相關的那個世界的記憶。

實際上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曉得，“崔珑”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崔家給他的名字，這是他的本名嗎？

關于自己的來曆，腦海裡稱不上具有一段完整的、成形的記憶，卻有一些與另一個世界有關的概念和碎片。

譬如存在腦海裡這些名詞一類的概念，譬如他記得自己從前玩過一些RPG網遊，他喜歡給主角輸入自己的名字（回憶裡那幾個字已經被打滿了馬賽克），往往會有很深的代入感，卻不記得那都是什麼遊戲，在什麼時候什麼情形下玩的了。

因為沒有從前的記憶，在這兒這麼多年生活下來，他對這個世界的代入感很深，譬如他當真覺得崔璘是自己的哥哥，他也不能不把太子姜垣當成真正的朋友，還有姜澧……姜澧……

來到這個世界之初，他腦海裡空空如也，從有意識起隻記得兩件事：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來到這裡，是為了一個目标。

他不能一直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