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跟緊慕辰喑,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那是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一天過去了,慕辰喑活下來了,很順利,沒有什麼危機,或許這回真的能成功,即便隻靠他自己!
是夜,院子裡靜悄悄的。
一個人影靈巧地躲過夜間巡邏的小厮徘徊在圍牆邊,随即另一個身影從圍牆外翻進來,同此人彙合。
其中一人是慕辰喑。
另一人穿着黑色鬥篷披風,大大的兜帽将他的臉遮得嚴嚴實實,壓低聲音問慕辰喑,“确定咩有人跟着嗎?”
慕辰喑點頭,“你給的藥很管用,我放在熏香裡洛希很快就睡過去了,他不知道我出來見你。”
剛剛在街上買劍穗的間隙,慕辰喑趁洛希不注意,和此人悄悄見過一面,也就是那時候,他得到了迷藥,并被對方告知今夜子時見上一面。
對方沉默一陣,注意到他手腕上的一抹紅,急切地抓住慕辰喑的手腕湊到眼前,“他送給你的?”
慕辰喑将手抽回來,把右手縮到身後,“這與我們今天要談的事無關,小殿下。”
被慕辰喑稱呼為“小殿下”的黑衣人摘下兜帽,露出封隐隐的臉,他焦急地鉗住慕辰喑雙肩,“怎麼無關?你是我現在唯一信得過的人了!”
封隐隐将臉埋在慕辰喑頸窩,像個還未長大的孩子似的抽泣,“如果不是啟國的這些王八蛋,我們早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哪還會像現在這樣颠沛流離!”
一夜之間失去一切的感受無論換作是誰都無法承受,慕辰喑長歎了口氣,輕緩地拍着封隐隐後背幫他順氣,“放心吧,我不會忘記我的使命的,你家人的仇,一定會報的。”
封隐隐死死抱住慕辰喑不肯撒手,“你别想以身涉險!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要一起回家的!”
“小殿下,你知道的,我們已經沒有家了,現在能做的除了複仇,什麼都沒有。”慕辰喑想要掙脫他,但奈何對方力氣實在太大,他也沒辦法。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至少……得讓那些無辜枉死的人……瞑目。”
“放心吧。”慕辰喑隻能如此說。
從國門被破的那一天開始,他們都已經成為了無名的孤魂野鬼。
“最近因為我們罪奴的身份,不少人已經開始對我們提高了警惕,小殿下你記住,今天從這裡離開後好好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後找機會一路南下前往南墨國去投奔南墨國君,那是你舅舅,你拿着你母妃交給你的那塊玉佩去,對方看一眼就會明白。”慕辰喑将封隐隐推開,雙手扶住他的肩膀耐心地安慰他,“南墨與啟國國力相當,而且向來不對付,他們肯定會借機聯合齊安的幸存者一起向啟國揮刀。”
“那你呢?”
“要想完成複仇就必須得裡應外合,我留在城中,與你接應,必要時會想辦法與你聯系,同時我也會聯系其他的幸存者們,問問他們的意見。”
封隐隐握住慕辰喑的雙手,“那阿辰你得小心,啟國沒一個好東西,可千萬别被他們僞善的面孔騙了!”
好不容易才将封隐隐送走,慕辰喑覺得身心俱疲,為什麼非得是他來遭受這樣的事呢。他悄咪咪地回到洛希房間,對方正在熟睡,對剛剛外面發生的事渾然不覺,慕辰喑蹑手蹑腳地爬上床,背對着洛希面對着牆平複自己複雜的心情。然後又轉了個身,剛好和洛希面對面。
總感覺剛剛的那一幕像是在偷情似的。
慕辰喑盯着洛希的臉出神。
該說不愧是聲名遠揚的洛小将軍嗎?年紀輕輕,戰功赫赫,有勇有謀,豐神俊朗,待人真誠,為人正直,可惜了,他們注定要站在對立面。如果他知道如今和他同塌而眠的人将來會做些什麼,會不會後悔今日送給這個惡人一條手鍊?
罷了,早死晚死都得死,大差不差了。正好也給這個年輕的小将軍上一堂課,以後别随随便便都對人那麼好了。
真是的。
慕辰喑悶悶不樂地拿被子捂住頭,人這種生物還真是貪婪,嘗到了一點點甜頭就會想要更多。
他,慕辰喑,齊安餘孽,現在以戰俘的身份作為罪奴在啟國苟活,因為這些大人物的一瞥,他僥幸活了下來,既然他活了下來,那麼就必須帶着齊安十萬亡魂的意志,為他們報仇。他不能撒手不管,去過自己的生活,因為在最後,王妃将她唯一的兒子托付給了他,小殿下年紀尚小,不該背負如此深仇大恨,隻能将他送往安全的地方健康地成長、平安地過完這一生。
那些罪惡的、該下地獄的事,都由他一個人來承擔就好。
身邊是盞盞鬼火,而他,孑然一身,踽踽獨行,身後是數以萬計矮矮的墳墓,身前是早已靜候的十殿閻羅。
這将會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