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像嗎?!”季銘玉不由得升了調,以此來試圖掩蓋他的窘迫。
“我還沒說什麼呢,銘玉,不多說了,趕快吃飯,待會還要去别的地方。”
梁文春不打算和季銘玉就這件事多說,季銘玉不說,他也不問。
太陽還在半空高挂着,正是晌午最熱的時候。季銘玉不耐熱,他迫切地想找到一處小涼亭好好歇着。
廣泱城地大但物不博,京城中隔着幾公裡便設有一涼亭,在這城中卻是左拐右拐地跑了許多路,才在一處破敗果園内尋到。
果園裡的果樹已經大片枯萎,梁文春翻過門上挂着的木牌,上面歪七扭八寫着蘋果園。
“蘋果可是京城百姓最喜愛的水果,為什麼這裡卻破敗得沒人打理?”季銘玉小心地繞過地上已經腐爛的蘋果,其中有些爛果核裡甚至有大量的蛆蟲爬動。
“廣泱城似乎是香蕉賣得最好,爹買香蕉都是來這,不得不說這裡的香蕉确實很甜,”梁文春說着,開始饞香蕉了。
踩在落葉上的腳步加快,季銘玉受不得燥熱,手法上還是輕輕的把那薄棉外衣脫下,搭在自己臂彎處。
雙手作扇,快速扇動着。
梁文春沒有那麼熱,拿出手帕把兩人要坐的地方擦幹淨,攤手示意着還在瘋狂扇風的季銘玉。
季銘玉自然地坐下,背靠欄杆。涼亭後面是一潭已經變成臭水溝的小池塘。
池中栽的荷花也已經枯黃,細看下那髒水中還有些玩具,或許是當初有小孩在果園玩鬧,掉下去的。
季銘玉把那外衫放到肚子上,身子傾斜靠着欄杆,一如他曾在皇宮中靠着矮亭,看太子練劍的模樣。
永元十年,皇上下旨勒令宮中皇子出宮,公主其後。
季銘玉被帶走時,隻匆匆地瞥過一眼太子。。
太子臉色蒼白如紙,不停地回頭看着被留在鳳儀宮的五公主,那是他同母同父的親妹妹。
不哭不鬧,就坐在鳳儀宮門前,無神地看着侍衛抓人。
太子沒看到季銘玉,就被塞進轎中,而季銘玉卻是被侍衛直接從後門推出去,摔倒在地上,臉上被尖石劃了印子。
季銘玉愛惜自己,身上揣着自己在宮裡攢着的一些碎銀,去醫館買了廉價的藥粉抹在臉上。
在百姓們慶祝新年的時候,他倒在了梁府門前。
于元一年,他正式在梁府做起了小雜役的活計。
于元三年,他變成了梁府三公子。
造化弄人,但好歹也是讓季銘玉熬出頭了。
梁文春趴在欄杆上看那臭水溝,“銘玉,那水溝裡有個玩具好像皇宮裡的!”
季銘玉來了精神,他别的沒在皇宮學會,玩具他準能認得清。
梁文春給季銘玉讓了位置,他伸手指着枯葉下的一個布娃娃,季銘玉腦中思索着,這布娃娃他好像見過。
“可惜這湖水太臭了,不然咱們把它撿了洗洗,等遇到皇室的公主們,還能還給她。”
這不是公主的布娃娃。
季銘玉跑出亭子,掰斷一支樹枝,又跑到池塘邊。
“好臭的,銘玉!”
梁文春跟着他跑到池塘邊上,季銘玉費力地把枯葉撥開。
好在池塘不深,在連續将污泥撥出去十幾次後,終于勾出渾身散發臭味的布娃娃。
梁文春轉身“嘔”了聲,臉色不好地看着還蹲在地上的季銘玉,更讓他震驚的是,季銘玉竟然直接用手拿。
“銘玉,怎麼樣……”
季銘玉沒回答他,手腕一轉,翻到布娃娃另一邊。
那道被針線縫制的裂口還在。
太子幼時練劍,把這娃娃給季銘玉玩,好讓他陪着的時候不那麼無聊。季銘玉性子調皮,将娃娃扔在半空中,又接住。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布娃娃沒老實掉下來,挂在了倒鈎上,季銘玉喊來太子,用長劍挑掉布娃娃。
布娃娃被劍挑落,背後有棉花漏出,找來丫鬟縫制,丫鬟的手藝不精,縫補的手法不怎麼好,還是能看到裂口,這道縫痕現在也在這個布娃娃的身上。
這是太子的布娃娃,太子在廣泱城裡。
“銘玉?你又在愣神。”
梁文春手上拿着季銘玉的外衣,季銘玉看得認真,都沒發現梁文春不在身邊了。
“涼快點了,走吧?”梁文春嘴上說着把布娃娃洗幹淨還回去,忘記了一件最主要的事情:他沒地方放它。
“二哥,帶着這布娃娃吧?”
這是他唯一一件可以想念太子的東西了。
不等梁文春說話,季銘玉語氣急切,搶了一步說:“找個幹淨的小池子把它洗幹淨吧!”
“好吧。”
梁文春想不到什麼拒絕的話,他的視角中:季銘玉很喜歡這個布娃娃,甚至到了這布娃娃似乎就是他的這種地步。
果園大門的木牌翻了個面,季銘玉和梁文春沒有太過在意,都以為是哪家小童惡作劇翻過去。
一處偏僻小角落,一位身穿玄色長衫的人悄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