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到走不動路了,倒在他們門前,三公子把我撿了回去,”記憶翻到那一天,季銘玉十分感慨,他沒看到季遊眼中的思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季銘玉見到季遊後,介于前些天那仙道說的話,他對季遊有了一點芥蒂。
太子還活着,活得還很好。
這皇位太子應該是坐定了,他沒希望了。
借了梁府的身份,也比不過出生就是太子的人,季銘玉有些灰心。
季遊停了步子,任由季銘玉撞到他身上,後者撞到人,後退了幾步,擡起那雙飽含思愁的眼。
“……”
季銘玉身上早已裹上那件桃色外裳,夜風吹起。
兩人站得近,桃色衣擺撲到竹青色衣擺上,兩色交疊,綠葉配紅花。
“殿下,熱水給您備好了。”一直站在暗處的丫鬟走上前來,她已經看了許久,再不喊,那熱水都要涼了。
“嗯,我先帶他去客房,”季遊看了眼皎潔的月光,假山旁有紅鯉躍出水面,又落在水裡發出噗通聲。
兩人走了一段路,季銘玉怔在原地,他面前的這個屋子,太像他宮中的寝宮了。
“皇兄你這......”
“怎麼樣,是不是很還原?”
季遊說出這句話,是帶有幾分自得的。
季銘玉悶聲不答。
“當年我被塞進馬車,臨行前沒見到你,”季遊先一步進了屋,從書櫃中取出一本薄書,封面上歪扭地寫着字。
“記事錄,你寫的。”
季銘玉奪過那本小書,皺着眉頭翻開幾頁,“你全看了?”
皇宮中日子難熬,這是季銘玉為了解悶,寫的一些不着調的東西。
例如怎麼給馬廄裡的公馬配種,哪位皇子害怕蟲子,天上的太陽怎麼射下來......
季遊垂眸,不予回複。越是這樣,季銘玉就越慌,他這裡面可還寫着:怎麼讓太子穿舞服。
他也是鬼迷心竅,要怪隻能怪皇上開辦宴會,有舞娘進宮表演。
季銘玉和公主不熟,其他皇子也隻會欺負他,全部排除後也隻剩個太子。
于是......就有了這麼一句話。
季遊還是一句話都不回複他,有些事情還是季銘玉不知道的好,就比如他已經看到了那句穿舞服的話。
梁文春不是個安穩聽話的,他被下人帶到屋中,苦思冥想,結果越想越不對勁。
太子府。
太子不是廢了麼?
但太子的聲音他依稀記得,剛才句太子府,簡直是太子季遊親口說出。
梁文春坐不住了,他推門而出,借着月色找着季銘玉。
在奔走的過程中,梁文春腦子裡突然冒出來一句話:像個怕孩子受苦的阿娘。
晃晃腦袋,梁文春把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去。
他雖比季銘玉大,但也不過幾月之差,怎的就像季銘玉的阿娘了。
燭火搖曳,衣架上挂着季銘玉脫下的外衫,手邊的洗手台已經被加了熱水,供他洗漱。
季遊已不見身影,梁文春也沒打算找那個人。
“二哥,你醒了?”
“嗯,那個人沒對你怎麼樣吧?”
梁文春按住季銘玉,推着轉了幾圈,季銘玉都被他轉得暈頭轉向。
“沒有沒有,他不是壞人,”季銘玉扶住台子,壓住反胃的欲望,不适地看向梁文春。
梁文春面色不顯,但開口卻是不住的擔憂:“四弟都沒你這般胡鬧,怎麼能随便進别人家?”
季銘玉啞巴吃黃連,他想說那是自己親皇兄,不是别人家。
方才太子僅僅說了這是太子府,就把梁文春震驚到了,若是季銘玉承認了自己是皇子,二哥不得驚得倒地不起。
彼時,梁大人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季銘玉躊躇着不知從何開口,他嘴裡滾了幾句解釋的詞句,卻在對上梁文春那雙烏黑的雙眸時潰不成軍。
“二哥,你的身體強度怎麼樣?”
季銘玉演不下去了,太子沒出現之前,他可以瞞着身份直到登基那時。
現在不僅太子出現,他們還住在了太子府中。
“怎麼問起這事?”
“眼下你酒醒,我們從這府裡出去,找城外的車夫回府,如何?”
梁文春臉上的表情讓季銘玉明顯知道這事不靠譜,心裡暗數倒計時:3,2,1。
“你我已經住在了這府上,理應就這事在白天給人回禮,且不說現在深更,就算咱們都能跑,萬一車夫已經走了呢?”
季銘玉機械地順着梁文春的話點頭,“是是,二哥說得都對,那二哥先回去好好洗漱,我們白天好好答謝?”
梁文春的漏洞出現了,假若對方不聽他的話,他有一套大道理回怼,若是聽了他的話,還反過來問了,他就卡住了。
“你……”
“二哥快些洗洗睡了吧,很晚了,明日還要向義父解釋為什麼夜不歸宿呢!”
梁文春擡手還想說些什麼,但季銘玉的話不無道理,他找不出問題所在,一個人郁悶地回屋。
季銘玉關上房門,取出布娃娃,把它放進水中清洗了一番。
臭味依舊散不掉,隻能先挂在台子上晾幹,等回了梁府,向丫鬟們要些香粉撲在上面。
掐滅燭火,季銘玉久久不能入睡,在床上輾轉反側,硬是失眠到了第二天。
季銘玉走出屋外,一位小丫鬟朝他打了聲招呼。
“公子的眼下有黑眼圈,昨夜沒睡好?”
季銘玉剛想着打個哈欠,立即回過身止住,在姑娘面前實在不好這般沒有風度。
“還可以,你們太子府都起得這麼早麼?”
“不是的,隻是奴婢今日休沐,要回家裡,路遠要起早點趕路。”
“祝你一路順風,需要我幫你拎東西嗎?”
“謝過公子,不用了。”
馬車還沒到,小丫鬟在等車的空檔中,同季銘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門外傳來車夫吆喝聲,小丫鬟道了聲再見,背起包袱出門。
清早的太子府,連籠中的鳥都還在睡着,季銘玉圍着假山水池走了幾圈,終于等到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