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冉來了。”杜奶奶認出了莫遲冉,一時之間分不清她到底是清醒還是糊塗的,“你們兩兄妹都到了,我這好久都沒這麼熱鬧了。”
“還傻站在哪幹什麼?快過來啊!”杜奶奶笑着喊她。
莫遲冉那一瞬間慌了神,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第一次陸懷陽把她帶來這裡吃飯的時候。
記得她當時因為莫天竹,被很多老人家嚼舌根,把杜奶奶也歸為那樣的人,就站在門口不肯進門。
那年杜奶奶也有六十歲了,聲音卻還是嘹亮得很,對她說了一樣的話,“還傻站在哪幹什麼?快過來啊!”
莫遲冉邁步走到他們面前,杜奶奶對傅良意說:“小陸,帶妹妹去旁邊玩,我來給你們做飯。”
“要我們幫忙打下手嗎?”
“不用。”
“好。”傅良意很自然回道。
因為怕杜奶奶摔倒什麼的,他們并沒有走遠,就在廚房門口,玻璃門外說話。
“你怎麼在這?”還是一樣的問題,莫遲冉再問了一遍。
傅良意見她眼神犀利,像是有所警覺,老實交代道:“我也是之前偶然認識杜奶奶的,她好像把我認成了她兒子。有時候她會給我打電話說要給我做飯吃,今天正好有空就過來了。”
“我最初不知道你們認識,後來是杜奶奶說她兒子還有個妹妹,叫莫遲冉,我才知道。”他補充道。
莫遲冉一言不發,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波瀾不起,周身暈染着淡淡的疏離和冷漠。
她情緒不高,傅良意看出來了,本來還想問問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麼像她哥哥,不再開口,就靜靜陪她站着。
他們并肩站着,傅良意視線時不時往她那側一偏,距離沒有很遠,他突然發現莫遲冉修長白皙的脖頸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
在這個位置,是被刀劃的嗎?是不是很疼?他忍住了沒問,在心裡想。
杜奶奶做好飯菜,他們便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飯。莫遲冉依舊沉默寡言,杜奶奶一直回憶起以前的事,滔滔不絕講給傅良意聽。
“我們阿冉高中時可受歡迎了呢!每天都有好幾個男生來家裡找,你就拿着根晾衣架把他們都打出去。”
傅良意也有妹妹,知道她哥這種感受,他突然好奇她哥會不會認可自己,可惜得不到答案了。
“那是因為他們都不真誠。”他不經意間看了莫遲冉一眼,邊說邊拿了雙幹淨筷子往她碗裡夾了塊肉,“阿冉,多吃點。”
莫遲冉聽到這個稱呼拿筷子的手一頓,淡淡地回了句:“謝謝!”
“奶奶你也多吃點。”他又微笑着給杜奶奶夾肉。
杜奶奶滿臉慈祥地看着他,但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神情變得慌張起來,“小陸,你得答應我,不要去外地,就在京禾好好待着好嗎?”
“好。”傅良意還以為是老人家不想讓孩子出遠門,直接答應了她。
莫遲冉心緊了緊,把碗放下。
“阿冉,怎麼就吃這麼點?是我做得不好吃嗎?”
“不是。”她聲音很輕。
“小陸說了,錢都已經還完了,以後不用那麼辛苦了。”
她口中的小陸現在是傅良意,莫遲冉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傅良意知道瞞不住了,對她說:“等會再給你解釋。”
莫遲冉想起了半個月前在路上碰見了王叔,他聽說莫遲冉還了朱姨錢,便也催着她還錢,态度很不好,還說要是五天之内還不上就到她學校去鬧。結果沒過兩天,王叔又給她打電話說不着急,慢慢還就行。
她當時就覺得很奇怪,但是沒有深究,現在她才明白了原來是傅良意在幫她。
和杜奶奶分别後,他們走出屋内,室外像個巨大的冰窖。
傅良意把圍巾遞給她,告訴她:“小呦告訴我,你去醫院是探望一個燒傷的小朋友。我就拜托了認識的醫生多關照他們一點。”
莫遲冉不接他的圍巾,傅良意溫柔地把圍巾給她圍好。
圍巾綿柔的質感貼在了她脖子那道傷疤上,陳年舊傷居然隐隐有些痛。
莫遲冉仰頭看着他,抿着唇,眼眶微微泛紅,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打轉。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除了生理性的,眼淚不會輕易掉下,但現在她在強撐着。她其實很不解,明明痛的要死的時候她都不會想哭,可為什麼傅良意給她一點關心分她一點溫暖,她就情不自禁濕了眼眶。
可我對你來說算是個壞人啊!
你為什麼不能也是個壞人呢?這樣我就不用把你推開了。
“後來醫生又告訴我,說來探望的其他人好像都會提到你的名字。”他呼出來的氣迅速凝結成白霧,飄散在空氣中,卻還是勾了勾唇角,“作為朋友,這點小忙我還是幫得上的。”
莫遲冉鼻子越來越酸,害怕下一刻眼淚就掉下。她嗤笑了聲,對他說:“朋友?我隻是生活太枯燥了一時起興耍你而已,你還當真了!”
她扯下圍巾扔在地上,冷空氣瞬間包圍着她裸露的肌膚。她咽了口口水,咬着牙說:“想不到你還挺蠢的,那就沒意思了。”
話落的同時隔壁屋檐上挂着一根冰柱斷裂墜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傅良意沒說話,看着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