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酌了一下,
鑒于她在到這個世界來的時候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這個少年想召喚來自異界的怪物。
然後就“召喚”到了她。
自己腳下的就是召喚陣。
明碎夜目前也不清楚,究竟是少年的願望使她來到了這裡,還是少年的召喚術令她來到了這裡。
鑒于和之前一樣的光點沒有在她一到這裡就出現,這個少年的願望應當還沒完全實現。
那她要做的就是——
嗯,索性在不透自己底的情況下盡量和他說明吧。
說不定她和他能較快地達成一緻。
于是明碎夜斟酌了一下用詞,
然後開口:
“我并不屬于這個世界。”
她繼續講下去……
……
……
……
一小段時間之後。
兩方達成了協議。
明碎夜沒說太多,少年并不追問。
雖然他很好奇。
身為魔法師那探究的欲望令他十分想要了解明碎夜的“構成”。
首先是異界生物,然後長相上有點接近于主要生活在瓦蘭德南洋群島的席克薩斯人,但不完全一樣。據她自己所說并不是魅魔或者夢魔一類的,現在的樣子就是她本來的樣子,而并不是拟态。
問她“是怎麼來的”,她答不知道,說感覺這裡在呼喚着自己然後就到這裡來了。
對于明碎夜來說确實是這樣。
但乍一聽又比較模糊,關鍵的信息隐藏了。
而對少年來說也沒錯,确實是他啟動了召喚的魔法陣。
現在明碎夜半躺在一個可以變形的椅子上,剛剛才她親身感受這椅子因為她的體型和姿勢而發生了變化,變得更貼合她的身體,更嚴絲合縫,更加舒适。
真是不錯的椅子。
而這個紅發的少年,正在她周圍踱步,時不時地看她,然後又轉回頭去思考起什麼。
他在觀察她。
如同觀察其他非人的——非人的智慧生物一樣。
“我還以為至少會比較特殊,再怎麼仔細看也是兩隻胳膊兩條腿、兩隻眼睛一張嘴,根本就不是怪物的模樣。”
不過若真是什麼看起來就很兇暴的怪物,還不能被他的靈魂鎖鍊束縛控制的話,說不定根本就不能這麼安靜地【活着】坐在這裡了,像一幅畫。
他也為需要強制鎮壓這種可能做了些準備。
召喚所使用的媒介已經消失了,恐怕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能再找到合适的媒介。
啧。
那可是兩百多年前他還沒有出生的時候,瓦蘭德發生“天動”之象的時候,掉落下來的隕星之心所煉成的結晶。
他可是花了不少年、費了不少精力,才弄到手的。
再說即使他作為魔法師壽命比普通人要長,也快到頭了。
即使外表還維持着自己“堕入黑暗”時的模樣,壽命也不能再延長多少年了。
堕入黑暗。
那也是有些無知的愚昧者這麼想而已。
對他來說是踏入尋求光明的道路才對。
為此犧牲——根本談不上犧牲,為此舍棄一些在有些人看來無比重要無比渴求而他覺得根本不值一提的東西,根本無所謂。
對于魔法師而言,還有什麼比探索未知、追求本源更重要!
為此他前往古老帝國的遺迹尋找失落的語言,為此他用十年的時間去制作隕心結晶——一切都是為了穿透世界的障壁。
很少有人去探索世界之外,甚至很少有人相信世界之外是存在的。
而[赤紅]是那極少數中的一員。
這些人中有魔法師,有占蔔師,還有巫妖。
艾德裡安以為自己今天能有什麼大突破,結果隻是這樣。
“異界的怪物啊……唉。”
“我來自其他世界,”明碎夜對他的話進行了更正,“但我并不是怪物。”
“好的,我很抱歉剛才那麼形容你。”抱着積極的态度想想,這麼好說話的怪物——未知物,這麼容易溝通,也能稍稍彌補沒召喚來怪物這點吧——好歹是異界的。
不過[赤紅]還是有點不大死心,
“你有沒有想過呢?
說不定你隻是以為自己是人類,說不定你忘了自己從前的模樣,說不定你的拟人外表下,是一隻八爪魚呢?
有着可怕——可愛的複數柔韌但能抽碎牆壁的觸手那種,
現在你的皮囊說不定隻是因為要捕食而模仿出來迷惑人類的。
你捕食不少人,導緻自己腦子也變成人的腦子,靈魂也以為自己是人類了,所以忘記了自己是個——可愛的小怪物?”
明碎夜:“這種猜想如果是真的是件你樂于見到的事嗎?”
艾德裡安并未因她話中的意思而感到被諷刺,他懶懶地擺了擺手,
“如果你是食人怪物,那當然要吃人。
如果你是人類戰士,那當然要殺怪物。
這沒什麼可談的。”
“是這樣。”明碎夜低頭思考了一下:
仔細一想她沒有過去的記憶,所以确實自己也不好絕對地說自己不是怪物,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真正的身份、真正的種族。
但現在,她是“人”。
如果在平等的條件下非要做出什麼選擇的話,她會偏向“人”這邊。
“雖然是我把你召喚出來的,但我能感覺得到,似乎有什麼特殊的力量才是主導的,而不是我。”
魔法師之前停下了腳步的,現在又在她周圍轉了起來。
明碎夜反正躺得很舒服。
“因此你并不是我的屬物,即使是在這個世界裡。”
接下來他就那麼直接了當地說出來了:
“所以我得尋求一下你的意見。”
明碎夜歪過頭看向他。
他想說什麼?
艾德裡安那對赤紅的瞳子似乎要透過她的表象,看穿她的靈魂。
“那麼,我可以采集你的毛發、表皮、汗液、唾液、血液,和一點骨頭,來作為研究的标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