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這邊接他的親戚,說熟也算不上,見過幾次而已。
他回說“已經到了”,聽到那邊很高興的樣子連說“好好好”,還問他到哪裡了馬上要去接他。
他說自己一個人就行,大白天的正好賞賞風景,反正也沒有多遠了。
下車之後正常步行一個小時多應該能到。
随後對方又熱情地表達了兩句對他回來參加祭祖的歡迎,然後電話挂斷了。
……至于這麼熱情嗎?
還是說,這個老家這裡,人就是這樣客套的話也說得十分激動呢?
又或許是真熱情。
他說不要人來接自己過去,固然有自己想一個人賞賞風景的原因在,也有一方面是不想那麼快地就跟那些不大熟的親戚接觸,會稍微有點尴尬。
想必這次會見到不少以前沒見過的親戚,說來他們這個家族……這年代用“家族”這個詞有點怪,不過他很快便把這一點羞恥抛到一邊去。
家族是借由血緣關系綁在一起的集體,有散的有緊的,這個世上還有很多不由血緣而因利益捆綁在一起的集體,其中不乏些殺人放火的,那些集體都不覺得羞恥,家族又有什麼可令人覺得羞恥的。
他覺得自己不應因家族這個詞而覺得羞恥,不過他是不大喜歡有些家族裡那種什麼古老又愚昧的習俗,如果隻是做做樣子圖個大家安心那無所謂,若是真心誠意信着不礙别人也行,隻别是那種害人的陋俗就行。
他沒回過這裡祭祖過,這是頭一次,也不曉得他這個“家族”有沒有什麼煩人的事。
這個家族是家大業大的,聽說在這邊往裡去一座山都是這個家族的,這雖然少見,但也不是很稀罕,在有些地方,像這樣有個小山的人家也是有幾戶的,就像國外那種莊園一樣有不小一片地,也不至于大得讓人覺得很誇張。
他們這個家族出的名人、有錢人還不少,這就是這次祭祖重要的原因嗎?
可以認識認識,加深交情,方便以後互相幫忙?
他對此不是很在意,也無什麼批判的想法在,隻要有人在,人情世故是不可能絕的,隻能靠法律道德來遏制一些很不好的。
不過他這次來跟那無關,主要是自己想來看看風景。
他家裡對于這方面不是很感興趣,之前在家裡提到那幾個有些名氣的人的時候,父親總是興緻缺缺輕描淡寫地帶過。這可能跟他是文學工作者有關。
母親則是說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最好的,當然是小家。
她以前是知名舞蹈演員,是在二十出頭的時候一下變得有名氣,卻在幾年之後淡出了演藝界。
現在她的名字隻會在懷念以前的文藝工作者這種視頻裡面出現了。還是偶爾出現,因為畢竟是跳舞的而不是演戲唱歌的,不到娛樂圈的中心。
不知道為什麼她在突然變紅後放棄了更進一步,這個他也問過他媽,結果她神經痛發作了起來,頭疼得休息了一整天。
看來是不想提及的事,所以後來他就不問她了。
爸媽都不很注重名氣、金錢這些,否則也不會雙雙在事業發展更好之後改行了。
一個做起了民俗研究,一個做起了藏書工作,書研究的也是民俗。一個跑得多,一個看得多而已。
正如他們給他起的名字,
“甯澤”。
甯靜之水,不起波瀾。這名配上他的姓也好聽。
他父母大概就隻希望他的人生平平靜靜的,也常教導他不要想着天上掉好事下來,掉面前了也要斟酌後慎重做決定。要知道現在看起來沒代價的事将來可說不準會不會被收走什麼,要知道很有可能掉下來的好事是假的,
别被欺騙了。
大概因為他們得他比較遲,才對他如此吧。
……車上的難受現在已經消散得幾乎沒了,一陣清風吹來,拂過他早就幹了的發,他突然覺得這陣風很溫柔,就好像人的溫柔一樣。
他身形偏瘦、個子偏高,此時穿着普通的格子襯衫也顯得人修長清俊,再加上那雙眼睛帶來的一些疏離感,倒像是,本來就生在長在靈秀山林的人了。
……當然真長在那樣地方的人也少有像他這樣的。
大約下車後半小時,視野開闊了起來,他稍微繞了那麼一點的路,他聽到流水聲了。
前頭有溪。
他打算過去捧把水濕下臉,感受下山澗冰涼。
還沒靠近,就看到那邊溪水邊,有個人在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邊沒東西遮擋住陽光的緣故,那個人看起來整個身體都有些模糊朦胧。
是個女孩,看背影感覺很年輕,說不定和自己差不多大呢。
也是回老家的學生?
陽光實在有些盛,他看不清那女生的臉,隻看到那個女生側着身理了理自己的一頭黑發,然後照了照水。
雖看不清,卻覺得那種氛圍下……
……“甯澤!到這裡了啊!”此時突然身後傳來喊聲。
他回頭,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是他那個親戚,他跟他說不用來,那親戚還是騎着個車來了。又同他說了兩句話,再回頭,發現那個身影模糊的女生已經不在溪邊了。
走得……這麼快的嗎?
他有些奇怪,也沒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