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舍利,相傳是佛骨所化,太祖皇帝從摩掲陀國迎過一次佛骨,據說當日幡華幢蓋,香花鼓樂,萬民相迎,盛況空前,佛舍利自此供奉于長安法門寺中,沒想到,今日會出現在魚扶危手中。
魚扶危道:“這并非是法門寺那一顆佛舍利,而是某從毗舍離國購得,公主魂魄受創,将此佛舍利佩戴于身上,便可複舊如初。”
李楹下意識推辭:“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魚扶危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李楹會推辭,他說道:“公主若覺的太貴重的話,便拿等價之物來換吧,太後焚燒給公主的祭品甚多,這價錢,公主應出的起。”
李楹沒想到魚扶危會這般回答,她怔了一怔,但轉念一想,以價換物,她再推辭的話,倒顯得矯情了,于是她落落大方點頭:“先生說的是,我出的起,那這佛舍利,我便收下了。”
她接過佛舍利,佛舍利觸到手指那一刹那,一股暖流流淌至四肢百骸,她能感受到受創的魂魄慢慢好轉,失去的念力漸漸回複,李楹欣喜道:“多謝先生,報酬我會托紙婢送到先生府中。”
魚扶危見她嫣然含笑,似玉如花,心中不由一動,有心想說這佛舍利,送給李楹又如何,但又怕李楹不收,于是狠下心腸道:“公主言重了,某與公主各取所需罷了。”
一聲各取所需,卻讓李楹想起了那日崔珣說的:“你我各取所需,事成之後,便揚镳分道。”
她眼中的欣喜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心事重重的郁色,魚扶危見她突然變了神色,于是問道:“公主有心事?”
李楹沒回答,隻是有些迷茫的搖了搖頭,偏偏這次魚扶危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是為崔珣?”
李楹被戳破心事,愣怔了下,她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我有時候并不明白,為何會這樣。”
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為何她會這樣,還是為何崔珣會這樣。
魚扶危沒聽懂,但他也不打算聽懂,他正色道:“某并不知公主為何要留在崔珣府邸,也并不知公主有何事需要崔珣幫忙,但某有一诤言,不得不講。”
他一字一句道:“公主需,離崔珣,遠一些。”
李楹聽罷,卻隻道:“我知道先生想說什麼,先生想說崔珣名聲不佳吧,但或許,先生多慮了。”
魚扶危沒有想到李楹會是這種回答,他略微懵了下,回過神來,又繼續勸說:“公主隻知崔珣名聲不佳,但卻不知道崔珣具體做過些什麼事吧?崔珣此人,少時便乖戾陰骘,他父親崔公說他性桀逆放恣,喜怒不定,他不屑科舉,十四歲入天威軍,想以軍功登朝入相,在天威軍呆了三年後,便是落雁嶺一戰。
“那一戰,天威軍全軍覆沒,主帥郭勤威還被傳首突厥十八部,隻有崔珣得活,有傳言說他降了突厥,還做了突厥公主阿史那兀朵的入幕之賓,這才保住性命。聖人惱怒,崔公也以為恥,将他從族譜除了名。”
“如此過了兩年,崔珣突然從突厥回來,身為大周叛徒,自然被關進大理寺待斬,但不知何故,太後将他救下。他又故技重施,做了太後的入幕之賓,從此步步高升,成了四品察事廳少卿。這幾年,崔珣為太後誅鋤異己,構陷良臣,所羅織的冤獄不下百起,冤殺之人不下萬人,長安城人人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如此奸佞,公主還是遠離為好。”
李楹靜靜聽完,隻問了句:“你說的是真的嗎?”
魚扶危愣住:“自然是真的。”
李楹卻輕輕搖了搖頭:“不是真的。”
魚扶危大急,正欲再勸,忽聽到一聲清冷聲音:“魚扶危,你在我府中,說着我的壞話,不太好吧。”
魚扶危和李楹齊齊循聲望去,隻見崔珣立于浮雕木門一側,身如修竹,霞明玉映,冷冷看着魚扶危,魚扶危也不懼,哈哈笑了一聲,他站起,作揖道:“還請崔少卿海涵,某還不想去嘗試察事廳的刑具。”
崔珣薄唇微抿,他斂去眸中愠色:“你今日來見我,所為何事?”
“某不是來見崔少卿的。”魚扶危望了眼李楹,笑道:“某是來見永安公主的。”
李楹一怔,魚扶危道:“佛舍利公主已收下,某先行告退了。”
說罷,他便又對李楹作了一揖,然後便施施然離去。
李楹有些尴尬,她握着手中佛舍利,對崔珣道:“對不住,我沒料到他會說那些話……”
“你不需和我緻歉。”崔珣淡淡道:“反正那些話,也傷不了我分毫。”
他抛下這句話後,便轉身欲回自己卧房,李楹有些着急,她喚住他:“崔少卿留步。”
崔珣回頭,李楹看着他冷若冰雪的面龐,她鼓了鼓勇氣,聲音很輕,但卻很堅定的問:“崔少卿,其實,你從未投降過突厥,對不對?。”